“窃杏偷杨”

作者：郑龙庆

水泊梁山名胜风景区东门停车场外、县城天罡路西路边，近十年来逐渐学会并爱上了沾花惹草的我，看见锦带花（文官花）开得正盛，索性坐下来欣赏一番。

看着她们，身心放松之际，不知不觉间，我回忆起水泊梁山风景区里早桃花和山杏花来。

水泊梁山风景区四主峰之一的青龙山的花与众不同。她早桃先于山杏开。这些杏花之中 ，有一片从有到无、从小到大的一片杏林和我一起经历了成长、挫折，取得点成就，惹了些风雨。

二零一五年秋，我由县看守所平调到山寨派出所，开始了在水泊梁山名胜风景区巡山防火的工作。

一六年春，县政府号召在水泊梁山四主峰之一的青龙山上大种核桃树以图绿化。村民积极响应。可能是提前预料到会出现“荒田无人耕，一耕有人争”的纠纷困扰基层吧，在这由挖掘聚义湖挖出的后集村土地堆集而成，却在张坊分管那里的县领导禁止在土丘之上种植任何花草树木。这幽静的地方成了我巡山歇脚的好地方。

当年那位领导不再分管这里以后，禁种的政策也就没人再严格执行了。张坊村的一位不知姓啥的老人、后集村姓闫的一户人家和一位姓史的人家在小土堆上开始了三分天下。张坊老人在丘顶南部种了一品海棠，那两家在小丘北部和北半坡上种下了山桃和麦黄杏。此年是个暖冬，海棠先出人意料的在初冬开放,后又都被冻死在了隆冬的风雪中。我先因治下不严、部属开警车送我这没有车补的事业编警察去局里开会回来的路上顺路捎回了菜而被县纪委以“公车私用”罪名，给了个十分让人窝囊的“戒免谈话”。

一七年，张坊老人“种桃老人何处的去？”了。闫姓人家兼并了小丘顶部。我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地看着小土丘上的杏树由孤孤单单的几株慢慢的、缓缓地成了越来越大的小杏林。我在此歇脚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桃三杏四梨五年，小枣当年就换钱。”

一九年，桃林已经能小规模产杏了。可是往后的三年里，两家都向我抱怨：一颗杏都没留下过，全让人偷走了。接下来的三年疫情时间里，我没再遇到过他门。我因巡山的平凡工作并评为县里的我最喜爱的人民警察之一。

2023年初夏小土丘上发生了“窃杏”的事。

那一天的傍晚，闫姓种杏人打所里电话报案，我们立即出警，来了个人赃俱获。

我们调查却得出了如下结论：他是经史姓人家授权后，“摘杏”摘过了地界，又因这报警人其村出嫁的姑娘没认出他来，斗气说与她根本不认识。

我正愁要如何处置这“情节轻微”的构不成案件的纠纷，忽听得有一女在派出所院子里大喊大叫：抓住一回可治百罪，这几年的杏都让他偷走了。你们要是不拘留这个偷东西的贼，你们就是官匪勾结，处理不公，我有心脏病，出来啥事都懒你，我去公安局告你们去…

一身是病的我怒不可遏地把这报无理取闹的，据说是闫家报案人娘家妹妹的人以非当事无权在现场乱掺和、再不停止自己的行为的话，我们将以扰乱单位秩序的名义对她采取惩罚措施的理由，还有我比她病情更重，倘若出了大事是否也应该让她负全责的话的把她吓走了。

不惩罚这人的偷杏行为，于天理人情都不符。按法律处理，且不说没有“偷”的故意，就是危害结果也只是“过界”摘了闫家的二斤多杏，并非闫家报案人认为的“这几年的杏都被这个人偷走了”。她所说的“抓住一回 可治百罪”根本就是与法律规定不符的错误认识。案件都不成立，警告、罚款和行政拘留更不可能。

不对这人有所惩戒，我自己在良心上受谴责不说，这报案人也有极大的可能去告我“漠视群众利益”或者是无中生有的给我安上其他罪名去投诉我。“监控图像上百分九十六的逃犯”结果是个七岁男孩的查证，让孩子爷爷在派出所、公安局和县政府对我的无理投诉当年还依旧让我愤愤不平。我回忆着：二十年来，我处理过的类似事情中是否有可借鉴者，但一时毫无头绪。

一筹莫展的我，踱步到了派出所院子外，无意间抬头看见了景区应急入口处的那几颗大杨树。大杨树又让我想了十九年前在黄河滩区派出所处理的那件与此“窃杏”案类似、但比此事情节严重得多一些的“偷杨”案。依据“问题导向”的思路，我决定凭经验依那次的判例处理此事

当年，我初提职务为黄河滩区一偏远农村派出所副所长，辖区一个光棍汉将其责任田承包给了一租户，光棍本村的一名“勤快人”未经光棍和租户允许，在该块地头上种了一棵杨树。这颗杨树一年比一年更因遮阳而影响地里庄稼的收成。多次交涉不成。租户气不过，趁黑夜掩护伐掉了这棵不大不小的惹气的杨树。正在装车的他被我派出所巡逻人员抓了个现行。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民法通则》、《森林法》和当时乡镇府鼓励植树造林的政策。派出所依据乡党委、政府的意见，联合村两委做出如下处理决定：

一、租户滥伐林木，罚款50元；偷窃少量公私财务，罚款50元。一共罚款一百原。

二、 “勤快人”侵犯租户的相邻权，赔偿租户几年来的损失一共一百元。

三、将杨树种在他人土地上的行为于情理不合，但考虑到其人是在积极相应政策，将变卖被伐杨树所得的一百元判归其所有，转赔租户，扣缴罚款

四、对“勤快人”和“租户”都进行批评教育，责令类似的行为今后不得再有。

结局是乡党委政府、村两委、三方当时人和所领导与我，还有跟我出警的弟兄都没说不满意。

我宣布：杏属于未经允许的非法种植，依法应该充公，归后集村集体所有。但毕竟是闫姓人种的杏，杏判归其所有。“窃杏”人将杏返还闫杏人、且要向其赔礼道歉。双方如若不服从派出所的规定，都可以去法院起诉。

经验确实可以借鉴 ，可狭隘经验主义的思想错误却会惹祸。双方都不满意不说，而且都表示要去法院去见个高低，还说要连我一并告了。我这个干了二十年的副所长处理这等“小事”都将要惹出轩然大波…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不知何时闻讯而来双方的儿子，两个二十出头小伙子来到了所里。他们分别平息了各自老人的怒火并将他们劝回家。闫姓家的孩子把杏送给了“偷杏人”之子，双方和解了。他们不像老一代一些，为了“三核桃俩枣”、“邻居一时眼拙没认出自己”这等小事而动辄斗气。

”你看你这个不知变通、还好犯狭隘经验主义的家伙把事情弄的，有时原则性太强反倒误事！”我仿佛看到了文官花对我这个不善灵活变通的愚笨执法者的嘲笑。我赶紧离开了此地。

落魄王爷闲道人，原名郑龙庆，幼狂闲京杭运河明会通河弃道、长疯隐水泊梁山风景区名胜，窃以为“天下本来无对错，人间何苦争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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