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村庄的巨变:乡土社会流失
创始人
2025-08-25 09: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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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忽城的历史与变迁


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忽城全名忽城集,但因现在集市已取消多年,人叫起来顺口,多叫做忽城。其实是个村庄,而且不大,现在是83户人家,户籍人口350多人。名大庄小,似乎名不副实。但却是个真实无误、名至实归的古村。


忽城集传说始于金代,忽必烈建立元朝时南征路过此地,有忽氏家族人看上此村四面环水,是块风水宝地,计划在此建城,取名忽城。但在请风水师规划时,却发现有“狠地”(建衙门的地方),缺少“愁地”(盖监狱之处),便取消了城建计划。


丰县博物馆尚存一记事碑载:元泰定四年(公元1327年)某吏部尚书曾到过此村,以此可推论此时本村应有忽氏皇族势力存在,因此吸引了四面八方各种人们朝拜聚集,使方圆百里商贾云集,形成集市,便改名忽城集。建成南北街道约600多米,两边杂货铺、饭店、酒坊、粮行、旅店、说书场等店铺林立。繁荣的集市引来了远道的僧尼道人定居传经授道。


元惠宗五年(公元1337年)后,街东西南北中相继建立奶奶庙、火神庙、观音庙和关公庙,后又改建了一座占地约五亩的街东玉帝庙。(东庙现存高于地平面0.5至1米多不等,曾被生产队改为打谷场,有个石头裸露一角,被村民挖出,发现是一个大石龟,背上有长方型石槽,应该是庙碑底座。据本村老人回忆,石碑在解放初拆庙毁神时被砸碎,连碎碑块也被拉走)。集市繁华,车喧人沸。庙里善男信女烧香拜佛络绎不绝。


当时村里的道路四通八达,传有“三八二十四条路”之说,街中有北直通元大都(今北京市),西北与济宁,东北与谷亭(今鱼台县)南与丰县,东南与沛县、徐州,西南与商丘,西与梁群(开封)等周围城市均有官道相通。常听村中老人念叨:南京到北京,忽城居当中。(从地图看这个说法是成立的)


忽城道路|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据明版《丰县志》载;“四乡曰:忽城、力村、永安、新村”。当时忽城是丰县的第四乡第一里,里的领导公所就设在忽城。新中国建立前后,顺堤区区公所均设在忽城。后来顺河乡成立,区公所领导机构、供销社迁走,集市也逐渐衰落撤销了。


忽城人口不多姓氏却不少,现有杨、李、王、刘、仇、孙、季、渠、庞、方十家姓氏。原来还有巩姓一家,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承包分田时迁走;秦姓一家无男丁,俩女嫁外村,家已不存;夏家已绝户,西南村边曾存其坟墓现已泯灭。从姓氏多看出忽城是自古演化为集市的特点。


忽城中间有十字路口,老人们叫做“鱼首”,其含义没人解释。但是否与紧靠的关公庙有关不得而知。以此为界,鱼首南叫南头,鱼首北叫北头。人民公社时,与周围邻村共七个自然村成立过忽城生产大队。南头叫忽城南队,北头叫忽城北队。忽城大队现已改为马庄村,小队也改为南组、北组。


忽城原有一到三年级初级小学,教学方式是一、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一位住校老师,一个课时三个班轮流上课。在上世纪五十至八十年代,学校为忽城做出贡献很大:扫盲、各类夜校,技术培训、文艺节目排练均借学校进行,教师也给予很多帮助。本世纪学校撤销,校舍无人修缮而倒塌,土地变为田地,种上了庄稼。失去了孩子们的每天朗朗读书声,村庄更沉寂了。


二、忽城的沉寂与喧嚣


村里年轻人结婚大都选在县城(县城有房是现在年轻人结婚的必要条件之一)、或者镇里大酒店举办了。只有白事(老人去世)才在村里办,这时有鞭炮声、唢呐声、话筒里的吆喝声、孝子的哭声,组成一部声势宏大的葬礼交响曲,让村里热闹一整天。


村里的婚礼现场,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还有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了,外地的游子像一个个风筝,被连着的亲情细线拽了回来(全家搬走则是断线的风筝了,他们春节是不回村的,除非平时吊孝或贺喜)。这时候,除夕各种小车的声音、孩子的炮竹声、大年初一的拜年声,让平常静悄悄的村庄热闹两三天。


这时还有热闹的就属牌场了,在家的、从外才回的多数成年人都喜欢打牌(老式纸牌、扑克牌都能赌钱),据他们自己说,吃过饺子拜罢年往牌场里一坐,比当神仙都自在快活。近几年春节,村内这样的牌场快乐盛宴保守估计也有七八桌。这也算本村习俗之一。而牌场常客也多为财富和社会地位都比较优越的人士,囊中羞涩的人多是围观的看客而已。


忽城房屋在上六十年代以前多为土墙茅草屋。只有解放前南头有两个大户是瓦屋楼房,北头有三间腰子墙(中间为土墙)瓦房。六十年前都拆除消失了。草房也有许多优点:墙厚屋顶草厚所以冬暖夏凉,木门木窗,门框上留有不小于十五厘米的燕路。


作用有二:一是夏天敞开着通风,和后面墙上缺口眼空气对流,凉快;二是便于燕子自由进出,它们可以在屋内梁檩条上做窝哺育小燕子(村里老年人常说燕子不进愁门,谁家有燕子进驻是好运气象)。冬天燕子走了则把燕路堵上保温,门下也留十几厘米,则是狗和猫自由进出的地方,叫门嵌子,因为他们认为:小猫小狗,算家一口。


以前,忽城老人常念叨:和谁不睦,劝谁盖屋。可能以村内两家大户为例子,以往的一片威风的楼堂瓦舍后被充公、再被拆除,没给子孙留下半砖片瓦,但给后辈留下了几十年负担的成分。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人们的观念变了,有了余钱,就会翻盖房子,完成了由小向大、高、城镇化的蜕变。现在由于上级危房改造的政策,贫困户建房有几万的补贴了,但条件是面积在六十平方之内、不准起二层。还有村里有青年结婚要城里商品房了。所以村里盖房可能要画句号了。


忽城的民房建筑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千年未变的草房蜕变为后四十年每十年一个材料结构花样的速变,到现在基本算可以定格了。但村庄的建筑风格依然是平原村居的笨拙、质朴实用,如平原的庄稼人健壮朴实的形象,与江南苏式、徽式民居的精雕细琢、小家碧玉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对比。如果这些房子不拆迁可以永久保留,就是改革开放忽城村民居建设的年轮了。


三、忽城农耕的变化与代价


忽城的农业生产关系也和其他农村一样,从解放初土改分田地,经历了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再到大包干分地、土地确权发证。三十年人口增减不再调整土地,生不分地死不去地。这就造成了村里90后、00后在家已无其立锥之地,只能外出谋生了。这也应了一句古话:树挪死,人挪活。凡外出谋生的忽城人,无论是上学、从政、做生意,大多数可谓混得风生水起,混得差些的也可以温饱有余吧。


生产工具也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前的铁木犁、铁木耙、铁木耩子、大车、锄头、镰刀、抓钩、镢头、杈子、扫帚、木锨、铁锨、耕牛等,逐渐换成了手扶拖拉机、小型收割机、旋耕机、新型播种机、水稻脱粒机、水泵、扬场风扇等。


这种较为先进的工具使用了已二十多年,近十年又被大型播种机和大型联合收割机取代。这种现代化大型农机的使用,把农民从种庄稼辛苦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了。他们只要花钱在田间地头等大型农机,施肥、播种、收获一次性解决了,小麦从收割机直接放到车上,拉到收购处直接卖了,也省去了晒的麻烦。


生产资料也在巨变,从人畜粪尿、绿肥草木灰等农家肥、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逐渐使用化肥、农药、农膜、除草剂。天旱了可以用各种水泵井灌、河水灌等,基本告别了完全靠天吃饭,但暴雨洪涝问题也可以用改种水稻解决吧。


生产工具和生产资料的工业化推进让农民受益的同时,副作用也出现了:土地生态退化,河水和地下水污染,农产品质量下降,野生动物(田鼠、蛇、野兔、已消失,鸟类大量减少)、鱼类、昆虫和植物大量灭绝,这个问题已经被政府和环保专家重视了,但愿最近几年能出台有效控制环境恶化的严厉措施,以遏制人们的健康生存安全的风险。


自古吃饭穿衣是农村每户人家自己的事。只有人民公社时期成立过村大食堂,各家不再自己生火做饭,而是到食堂领饭,大人小孩有数量差别,但只坚持了几个月不知什么原因就结束了。


红事婚姻嫁娶、婴儿满月摆喜酒叫吃大席,白事出殡摆席叫喝杂菜汤。意思是红事的酒席要丰盛铺张些,席面薄了会背后议论为“眼子头”(小气吝啬的同义词)。红白事则是全村所有人集体参与的大事,算是举村模式。不但要出人帮忙,还有上钱算份子。这时全村就是一个大家庭一样,户主平时和谁家有点言差语错,这时也不会计较了。


记得小时候家常便饭的花样十分丰富,丰县东关的稻香粥棚去吃过几次,那里的农家饭菜是很丰富的,多是我小时候家里吃过的,但我吃过的有几样制作麻烦的他那里没有见到:如用擀成的大张面皮,撒上葱油豆腐,然后一层层叠起来,用刀切成长方块,放在篦子上蒸熟,这种美味夹心饼几十年没吃过了。


随着村里老人渐渐离世,这些民间美食可能就要失传了。把忽城集古老的农家饭菜花样制作收集起来,开家面食小馆,不会比沙县小吃逊色。如果汪曾祺老先生能到过忽城吃上一顿农家饭菜,他的《岁月乐事》里可能要再多一篇优美的美食散文。


忽城村边上70年代的杂树为槐、榆、杨、柳、椿、楝、桑等,果树有枣、梨、桃、杏、石榴等。槐花、榆钱子是菜种美食,而一旦遭遇旱涝灾害,庄稼欠收,这些树的叶子、皮均可食用充饥,是村民的救命稻草。但现在随着农业科技发达、生产工具先进,基本旱涝保收了,村民衣食无忧了,还有政府经常绿化更新,这些杂树基本消失了。


“晓风残月”尚可见到,但“杨柳岸”没有了。再加上不再种植各种杂粮的农作物,如谷、稷、高粱、各种豆类、苘麻等,依赖这些安身立命、延续子孙的昆虫们饿毙而亡、鸟类们远走高飞了。想要恢复村庄的生态环境,村里村外把消失的杂树请回来,田里恢复种植一些杂粮,绿色宜居的美丽忽城也是有希望的。


四、忽城精神世界的演变


是否因为庙多,忽城的老人们信鬼神的较多。我记得生产队里一位种瓜守园的四大爷好给我们小孩子讲他亲眼看见过鬼的样子:在外庄夜里听戏独自回来,突然出现一堵黑色高墙挡住去路,高墙又很快变成一个高可通天的柱子,他说这时不可害怕,站着不动。鬼会自己渐渐缩小,自己溜掉了。


听老人说逢旱灾时,村民有多种办法求雨,方法一:扫坑,挑选村内4名年老寡妇,三更时辰在村边一干坑内拿扫帚扫坑底,边扫边祷告——四个寡妇来扫坑,不撑三天下满坑。方法二:晒关二爷。就是旱天,选择烈日当头的正午时分,将关公神像请到烈日下暴晒,有人要在关公像前怨气冲天地大声诉苦——关二爷你心不平,达圈(周围)下雨忽城晴。


有一年夏天,旱的特别厉害,河断流坑见底,庄稼苗眼看要枯死,村民坑也扫了,关公也晒了就是不见滴雨。生产队长从战天斗地的精神引发奇想:斗关公。组织社员把关公像抬到门外烈日下暴晒,社员在围着,队长指着关公鼻子怒斥:关二爷你不讲究,忽城的祖祖辈辈供奉你多少年了,给你摆供烧香磕头,眼下庄稼要旱死了,求你下雨,你不管不问,你如此无情,莫怪我们无义,从现在开始,限你三天,再不给下雨,就把你的神像劈了烧锅了!


谁知这次真的把关公斗恼了,下午,就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而且一直下了好几天,下到平地洪水膝盖深,二十几天洪水退去后,田里一片刮白地,高梁苗、棒子苗、豆苗全淹死光了,再重新播种节气晚了,种出苗来秋后也结不了籽了。


这时还亏上级想到一个补救的办法:从外地给调来大批红芋苗子和胡萝卜种子,让社员在地里全部种上了红芋与胡萝卜。记得在我约四、五岁的时候,秋后先是天天分红芋,早分的刮成片晒成红芋干,晚收的院内挖窖藏起来。立冬后分胡萝卜,在门前挖坑埋起来。那年冬春,全村多以红芋萝卜为主食,应该是这一年的事情。


从此后村里关公像就失踪了。村里扫坑、晒关公的事情也没人再提了。旱了就打机井浇田保苗了。但相信鬼神的人还是有的,比如:死去的人有时会附在活人身上说话;小孩突然受惊吓发烧哭闹不止,会找有灵性的长者叫魂——小XX魂上身,小XX家来来——据说还真有用。现在的村里除了个别老年人,信鬼神的人应该不多了,许多年也听不到有人讲下神见鬼的故事了。


旧庙遗址出土的碑座——石龟,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但是十几年前,村东的耶稣教堂正大光明的建设起来了,与村部并列一起,气派压倒了村中所有民房。吸引了周围庄村民约四、五百的信众,每逢礼拜天,讲经授道,唱诗班演唱,十分热闹。教堂的建设和日常运行开销,据说全部来自信众自发捐款捐物,可见信仰力量之宏大。


可见,人们肚子饿了要想办法搞食物充饥,脑子也会饥饿的,会想法找精神食粮来填满的。你不想办法来把人们脑子喂饱,自然会有人来替你做。当你发现别人装进人脑的东西对你不利甚至有害时,你再想把它赶走就很困难了。当然赶走的办法还是有的,你必须有更先进而美味的精神食粮来代替它才行!


回想起来儿时的精神美味还真不少,如奶奶教唱的童谣:月姥姥,黄黄巴。爹织布,娘纺花。小魔头要吃妈(奶),拿个尖刀割给他,挂到胳拉㛝(脖子)吃去吧!骑在父亲膝盖上教的:骑马颠颠,跑到丰县,丰县回来,骑个毛驴来。


夏天的晚上,我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在门外的打麦场上铺上一张大苇席,我和哥哥姐姐们都睡在席上,奶奶坐在席板凳上摇着蒲扇为我们赶蚊子,望着深色天空上满天繁星,哥哥姐姐告诉我哪个是天河,天河边上有姜子牙在钓鱼,有牛郎织女隔河相望,牛郎拿个牛梭拖砸到织女脸前头,手准心不狠;织女拿个织布梭扔到牛郎东南角,织女心狠手不准。天河边上还有王母娘娘的打水踩掉一块砖的八宝琉璃井,远处有刘全的小瓜庵。


我问哥哥,天河里也能洗澡吗?哥哥说:行啊,天河水里没水鬼,小孩洗澡不害怕。又问姐姐,刘全种的西瓜甜瓜好吃吗?姐姐说:比我们地里种的瓜还好吃,但是你要把胳膊变成像麻嘎子(喜鹊)那样的翅膀才能飞到刘全那里向他要瓜吃。所以从此就梦想把胳膊变翅膀。当然这梦想最后变为绝望,才明白了这胳膊只能随身体长高而长长,绝不会变为翅膀。


再后来上学读书悟到了:人脑子里是能长出翅膀的,可以想出并设计出造飞机、宇宙飞船的办法来的。飞机和飞船不是人类的翅膀吗?卫星、天文望远镜、天眼,都能探测到银河系以外的星系了。科学家大脑生出的翅膀比庄子说的鲲鹏的垂天之翼大多了,也实用多了。现代人可以把神话都变为现实了。


村西小河——忽城大沟,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上世纪六十年代,忽城也被文革席卷过:红卫兵、破四旧、立四新、大字报、唱红歌、背语录、斗私批修、饭前干活前三件事(念最高指示、读一段语录、唱一首红歌)、批林批孔等,很是热闹了几年。


在农闲时,经常有唱大鼓、扬琴、坠子的曲艺人(如茌大妮、黑大妮、白大妮、姜桂良等)来驻村演唱,每次连唱好几天、甚至十几天,他们的报酬生产队是不管的,要从各户传钱传粮食给他们。他们以前唱的是《说唐传》《施公案》等老书,后来也说《敌后武工队》一类的新书了。


当时村里男女老幼都喜欢听书,连附近村的也来听,在村里学校的操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比生产队开会的人多多了。据说忽城出过一位叫方庆兰的曲艺名人,吹拉弹唱,无不精通。还说丰县的梆子戏是他从河南引进来的。对来村里说书的艺人们提起方庆兰的名字,他们无不肃然起敬。但七十年代后,由于电影队常来演电影,还有广播,再后来电视入户,说书人的影子就逐渐消失了。


古庙遗址,房子是生产队老仓库,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现在的孩子也喜欢玩游戏,但却是在电脑上、手机上,两眼紧盯荧屏,用手点按划拉,可以着迷到觉不睡、饭不吃。我在忽城的童年游戏则是打拉子,摔哇呜,斗拐,藏马虎底(捉迷藏),拉拉杻(陀螺),冬天溜冰,下四棋、五棋,打湾湾(棋的一种,在地上划两个迷宫一样的相隔约两米的方城,中间一条有许多障碍的路连接,两人对下,一人一棋子,一攻一守,直到攻进对方城里为赢)。


拉子、陀螺等一类的玩具都是孩子们互相学习、自己制作的,找个竹貔子可以削宝剑,找个小棍棒便能削刀。拉子和拉巴棍子要用柳木做最好,木质绵韧耐用,陀螺要用硬质木料如梨、枣、桃的果木较好,硬质木制作费工但耐用,冬天在冰上比赛谁的能转得更久。


许多孩子都是爬树的高手,简直可与猴子比赛。夏天坑里河里都是我们的乐园,踩水、打嘭嘭、栖猛子(潜水)、跳水,村南头有用五、六块石碑搭起的桥,两边是望石猴底座(方形的石条,约3米长50厘米厚)作为桥的栏杆,记得一边的石条字在上面:“欲报亲恩宜向此间卜牛眠”。另一边的字可能盖在底部了,没有见到过是什么字(这些石碑现在应该还埋在村头的路基下的)。


常常两三个孩子一起从这石条上向水里跳下去。但是一两个孩子单独是不敢下水的,大人告诉水里有淹死的人变的水鬼,会拉小孩淹死做他的替身。还有高粱地里小孩子也不可以自己随便去的,说有打袭班的会抓孩子去抽筋扒皮挖眼睛的,还有“红眼绿鼻子,四个毛蹄子,走路啪啪响,要吃活孩子”的怪兽在高粱地里藏着。所以下水、下地都是三五成群,甚至十个八个一起,很热闹。


也有可以三俩人活动的时候,那就是放羊或割草的时候,当不小心被镰刀铲子碰破皮肤出血了,大人告诉的办法是撸几个萋萋牙(小蒯)叶子,用手揉一揉,按在伤口上,立马止血。这个办法真管用,我是亲自使用过的,而且鼻子出血用萋萋牙叶子揉了塞住出血的鼻孔也可立马止血的。


我少年时好流鼻血,只要在野地里有萋萋牙生长,就用这办法,只要不是流血量大而急,多数时候都有效。但从青年时代起流鼻血的毛病就自己好了,就再也没试过这个办法,所以不知道这法还行不行。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经验,大家试用要慎重些才好。


只是感觉我们的童年“野蛮其体魄”有余,而“文明其精神”略感不足。但是现在的孩子迷恋于手机与电脑、电视的游戏(也包含成人玩的抖音、快手),除了得到科技的先进知识、五花八门的搞怪和部分正常的知识外,“野蛮其体魄”是失掉了,文明其精神又能获得多少呢?


在家庭和学校、社会各种安全教育下,村里会爬树的孩子、会下河游泳儿童还有吗?我的童年,和小伙伴夏天常泡在坑里、河里。上六年级时,老师还带我们全班同学去东边复新河游过,我和几个男同学在老师带领下还横渡了复新河一个来回。那时好像有个口号——让青少年到大风大浪中锻炼成长。我那时候在村里还没听到看到一个孩子在坑里河里淹死的。而现在常听到有水里淹死孩子甚至中学生的消息,我感觉对孩子们像对室内花草一样的呵护,对孩子的成长适得其反——既扼杀了孩子自由的天性,又损害了他们宝贵的体质,甚至可以说摧残了他们的健康成长。


现在忽城在上级精准扶贫下,村容村貌变化巨大:村里村外的道路硬化了,晚上太阳能路灯也亮起来了。去年,东部机场扶贫给忽城南头修建了一千多平方的文体广场,有电影墙、体育器材、绿化、公厕,村民也有了看电影、跳广场舞的地方了。


我几次回老家时,文体广场上没见过锻炼的、跳舞的人,常看到的是晾晒的玉米、棉花、大蒜等庄稼,变成了附近村民的晒场了。虽然给他们准备了城里人的生活设施,但要改变他们庄稼人的习惯还是会有一段路程的。但村里做饭烧柴的锅灶不多了(个别七、八十岁以上的老年人单过的或许还有),均改为天然气灶了,炊烟是消失了。


东部机场扶贫建的村头文体广场,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古村的三八二十四条路早已隐入历史的尘埃了。村里曾有个爱说俏皮话老人说过这样一句俏皮话:“城里人是在天上飞的飞机,咱忽城的人是在土路上爬的牛车。想撵上人家,做梦吧。”现在村东建成的济徐高速通车了,村南1000米处建设的高速出口——顺河收费站也开通运营了,而且从村头到达出口的直线水泥路也加宽了,村里年轻人小车也不断多起来了,忽城人的小车已经在通往南京、北京、郑州、上海的高速上来回跑了。只要中央乡村振兴的战略不变,三、五十年后,忽城人上飞机的梦也许能够实现的。


忽城集航拍图,右边黄字是济徐高速,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忽城虽然没有可以转化为金山、银山的绿水青山,但是有能开掘出“金矿、银矿”的深厚的农耕民俗文化、碧水绿地,还有几百亩的河岸滩涂处女地和几百亩的未曾利用过的水面。但这要期待乡村振兴政策的春风、政府的雨露、领导的支持加忽城人自己的觉悟及后代人的努力来慢慢实现吧。


当然靠化妆外表是没用的,要发掘内涵才行。忽城的前世今生是一本快要合上的农耕文明大书,我们这代人有幸读到了它最后的一页,如果上世纪的40、50、60的人走完了,它将化为一块砖头。树木砍倒锯开可以看见年轮,一块砖头砸开,一般人应该再也看不到它的故事了吧。


忽城集村歌|图片来源:作者供图


注:本文为读者王永华的投稿,原文标题为《忽城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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