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仁勋的这次演讲,质量有点高。
10月6日,他出现在纽约,美国城堡证券(Citadel Securities)举办的一场闭门对话,对话在10天后,也就是昨天(10月16日),被公布。
台下坐着华尔街最敏锐的一群人,掌控着全球数万亿美金的资金流;台上,黄仁勋穿着那件标志性的黑皮夹克,讲了一个横跨30年的故事。
从显卡、到加速计算、再到AI工厂,他几乎重述了整部“人工智能的演化史”。
这场对话密度,像在听一位哲学家回顾工业革命,只不过他谈是算力。最让我印象深的,是他那句几乎带点预言意味的话:
The future of computation is 100% generated.未来的计算,将是百分之百的生成式。
听完,我觉得,他像在讲人类的下一种生产方式。现在,请允许我把理解后的内容汇报给你。
一
先说说他都说了什么吧。
回到了1993年,那个互联网还没普及的年代。
那时所有投资都在押CPU,因为摩尔定律还在,晶体管越做越小,性能就能翻倍。所有人都在追“更通用、更强大的处理器”。
但他看到了极限,他说:
通用技术的最大问题,是它往往对“极难的问题,没那么好用”。
所以,他干了一件“反主流”的事,造一个专门为“难问题”服务的计算加速器。
那时,没人觉得这事能成,因为没有市场、没有标准、也没有软件生态。但他赌了一件事:未来的计算,是多种力量协作。
这其实是工业革命的语言,CPU 是“通用工人”,GPU 是“专业匠人”,被他翻译成了算力的逻辑。
到了1990年代的英伟达,很惨。
没人知道GPU是干嘛的,投资人问他:“你这东西能干什么?”他回答说:“帮游戏公司做三维世界。”那时,这句话几乎没人听懂。
他讲到,当时连市场都要自己造,他们和 Electronic Arts 一起做3D游戏,用游戏反过来证明GPU的价值。一句话概括:技术没市场,就得先造一个市场。
这段故事有点像今天的AI,没人知道“生成式AI”该怎么商业化,但你看英伟达的做法,先造生态、再等市场出现。
所以,这更像:发明技术,也发明市场。
聊到2000年代,黄仁勋开始讲“CUDA”;那是英伟达的第二次转折,把显卡变成了“通用计算平台”。
他说,在此之前,GPU只能画图。但科学家们、研究人员开始发现它的并行计算能力。于是,英伟达发明了CUDA,一套能让任何人都能写GPU程序的语言。
从那一刻起,GPU成了一种“语言”,世界上所有的计算,都可以“借用英伟达的脑子”。也正是它,让AI有了生长的土壤,让硬件第一次有了“思想的接口”。
讲到这儿,他语气变得兴奋起来。因为接下来,就是英伟达“亚当时刻”。
2012年,三位科学家——Geoffrey Hinton、Andrew Ng、Yann LeCun——几乎同时找上门,他们都在研究计算机视觉,遇到同一个问题:算力不够。
怎么办?
于是英伟达帮他们造了一个“专用加速库”,叫 cuDNN,这套库,让神经网络的训练速度直接飞起来。那一年,AlexNet在图像识别比赛上碾压所有对手,AI从此,开始“真正跑起来”。
他说:“那一刻我意识到,神经网络是一种‘通用函数逼近器’——它可以学任何函数,模拟任何智能。”
这句话太有意思了。
表面是技术原理,实际是文明隐喻。从“图像到智能”,人类第一次用机器去模仿思维的结构,那一年,是AI的第一次觉醒。
讲到这里,他突然转向了一个更大的概念:AI工厂。
他说,这是英伟达的核心战略。
AI工厂和传统数据中心的区别在于:前者不储存信息,而是“生产智能”,每一次训练、每一次生成、每一次推理,本质上在“制造过程”。
他说:我们在造一个完整的智能基础设施。
英伟达从设计GPU,变成设计整个“生产体系”,从芯片、网络、服务器、软件、再到算法,几乎是一体化协同。
这个概念特别像工业革命里的“蒸汽机厂”:蒸汽机带来了机械动力,AI工厂带来的是“认知动力”,一个制造铁的,一个制造智能。
所以,从此,英伟达是“新工业体系的底层”,芯片是钢铁,而AI工厂,才是炼钢厂。
二
在谈到AI未来时,他抛出了另一个极具画面感的说法:未来的企业里,会有两种员工:人类与AI,AI将成为“数字劳动力”的一部分,每家公司都要学会如何“入职”自己的AI。
他甚至说:CIO将成为AI的HR部门。
这话听起来像玩笑,但背后是深刻的结构变化,因为AI是“员工”,需要被训练、被文化化、被管理。
他说:你需要教它公司的文化、知识、流程——就像教一个新人,而英伟达提供那套“让AI学会工作”的生产体系。
所以,我们谈AI赋能业务,现在要反过来——业务要学会管理AI,当“算力”成为劳动力的一部分,企业的边界就被重新定义了。
智远认为,这是“组织革命”的开始。
讲到全球竞争,他提到了中国,一句话让全场安静了下来,他说:
我们现在在中国的市场份额,从95%,变成了0%;出口管制,让英伟达彻底退出了中国。
然后,他话锋一转:
任何政策,如果让美国失去世界上第二大的计算市场,那就不是好政策。
这是整场演讲里的最“政治”的一段。
他没有直接批评政府,但意思非常清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黄仁勋还补了一句:AI研究者遍布全球,超过一半在中国,让他们不能用美国的技术,是战略性错误。
我觉得,他在间歇性提醒美国:
如果AI是新工业革命,那“技术制裁”,就等于退出工业秩序,这是一个CEO用商业逻辑在给国家讲地缘政治。
好吧,到了最后,他回到了那句最像预言的总结:
“The future of computation is 100% generated.”未来的计算,将是百分之百的生成式。
他说,传统计算是“检索式”——你问,它查。AI计算是“生成式”的——你问,它创造,从“搜索”到“生成”,人类第一次让机器具备了想象力。
他举例说:
像Sora那样的视频、像Perplexity那样的搜索,全是生成的像素、生成的内容。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所有结果都是生成的世界。
我觉得,这句话是整场演讲的哲学核心。
他讲文明走向,人类第一次用机器去生成现实,如果工业革命是“力量的解放”,那生成革命就是“想象力的解放”。
三
讲到这里故事已经很清楚了,他想铺垫一个新世界观,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以下为智远分析时刻:
首先得明白,这场演讲不是技术汇报,也不是媒体采访,更像一次“算力世界观”的宣言。
他面对坐在纽约Citadel Securities的那一群掌控全球资本方向的人。什么概念?这就决定了,他要讲的内容是“未来的世界会怎样”。
在黄仁勋的语境里,算力是生产力。
过去我们说“计算机行业”,更像在卖零件、卖性能、卖速度,但他在讲“计算的社会意义”,讲加速计算、讲AI工厂、讲数字劳动力。
这都在构建一个“AI世界的经济学”,仿佛在说:
算力,是新能源;算法,是新机器;数据,是新原材料。
所以你看,他整场演讲都在暗示一件事:未来的社会,靠算力驱动;AI工厂的逻辑是“机器生产智能”,再让智能去生产价值。
他讲这段话,其实间歇性在告诉华尔街们:英伟达是这场时代变革的“炼钢厂”。
再看看场合。
Citadel Securities是谁?全球最大的做市商之一,在那种场合讲话,本质上是一种“资本定向”;他要让那些手里有钱、却还没看清趋势的人,知道“未来钱该往哪流”。
于是,他讲“AI工厂”、“生成式计算”、“数字劳动力”都算“投资框架”。
他等于在告诉资本:别再把AI当工具了,要当趋势看,当成“新的生产资料”来看,过去工业革命的资本买机器,现在要买算力、买数据、生成系统。
第三点,智远认为他在做“政策叙事”的布局。
这一点最有意思,黄仁勋很聪明,他知道美国现在的AI政策是“半开放半封锁”的状态,他不能直接反对,但可以“从底层逻辑”去重新阐释。
怎么诠释?
他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让中国的AI研究者不用美国技术,是战略性错误”。表面像在陈述事实,其实在给政策层“留台阶”。
哎,我理解你们想赢,但别输掉整个市场,我理解你们怕泄密,但别把自己锁在笼子里。
这其实是CEO能做到的最高级沟通,用商业逻辑去暗示政治逻辑。他说“主权AI”为全球AI生态辩护,他要让美国明白:如果AI真是一场工业革命,那技术封锁就等于放弃全球化。
智远认为,这也是黄仁勋最罕见的一面。
他既是商人,又是“文明外交官”。说白了,他在帮美国找一个“继续开放”的理由。
那整场演讲最打动人的地方,我认为是他的情绪。如果你看了原视频,会觉得,他讲AI工厂时,那种语气像在讲一座新城市。
他想用“故事化的语言”去让投资人相信,AI是一个“宏大叙事的入口”。
不捧臭脚丫子,智远认为,这是黄仁勋最大的能力:他能把技术讲成人文,把算力讲成信仰,这是一种“精神工程”。
讲到这里,你就明白了,他整场演讲是一次资本动员。
所以,回头想,他这场演讲,到底想让谁看到呢?智远觉得四个层面:
一,资本,AI工厂、计算都在给投资人看。
二,政策,他明白美国现在的尴尬,想赢,但又怕开放。于是,他留了余地,说出口管制是“战略性错误”,那在帮政策层找退路。
三,产业,他知道所有做AI的人都在等一个信号,他想把信号再强化下,最后,给普通人,他想告诉所有人,机器在进化,人也得进化。
所以,不同的人,听懂不同的部分。但所有人,都会有一个共识—— AI,离自己越来越近了,AI在学习人,人应该去驾驭它。
参考来源:
[1].YouTube《Nvidia’s Jensen Huang on AI & the Next Frontier of Growth》,2025年10月16日,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1wfJOqDUv4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王智远,作者:王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