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 这一政策,早在西汉初年便已登上历史舞台。彼时,汉高祖刘邦抗击匈奴遭遇惨败,甚至险些性命不保。
痛定思痛之后,刘邦觉得与匈奴正面抗衡并非良策,遂采纳娄敬的建议,与匈奴缔结 “和亲之约”。西汉时期,最负盛名的和亲公主当属王昭君,而在唐朝,家喻户晓的和亲公主则是文成公主。
然而,许多人心中存有疑问: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时,大唐国力鼎盛,可谓万国来朝,为何还要送 “公主” 去吐蕃和亲呢?难道直接凭借武力将其征服不可以吗?
当时的吐蕃王朝地处青藏高原,自然环境极为恶劣,气候低氧严寒,中原人很难适应。
《旧唐书》对吐蕃的记载,充分反映出唐朝人对这个远方国度的认知:“历周及隋,犹隔诸羌,未通于中国”,由于吐蕃与中原之间横亘着众多古羌人建立的部落或政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双方并未有过正式交往;
“寝处污秽,绝不栉沐”,其居住环境简陋且脏乱,民众也没有梳头洗发的习惯;“其赞普死,以人殉葬”,在唐朝已基本废止的人殉制度,在吐蕃却依旧盛行……
综合来看,在唐朝人眼中,吐蕃就是一个文明尚未开化的边陲邦国,照理说,并不值得大唐以 “和亲” 这种方式去拉拢。
但世事难料,公元 634 年,吐蕃与大唐刚刚建立外交关系,双方首次互派使节。松赞干布听闻突厥、吐谷浑等部落先前都曾与中原王朝联姻,心中便也萌生出向大唐请求和亲的想法,然而唐太宗直接拒绝了他。
吐蕃使臣返回后,却添油加醋地禀报说:“吐谷浑王在背后使坏、挑拨离间,所以唐朝才不肯嫁公主。” 年轻的松赞干布彼时刚刚统一藏区,正是意气风发、目空一切的时候,实在难以接受被拒的结果。
公元 638 年,他便以吐谷浑从中作梗为借口,出兵击败吐谷浑、党项、白兰羌等部落,一路直逼大唐松州(今四川松潘),并扬言:若不答应和亲,就大举入侵唐朝。
不过,松赞干布着实小瞧了大唐的实力。唐太宗派遣大将侯君集率军迎敌,一举大败吐蕃军。这一战,彻底让松赞干布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自不量力。但松赞干布也堪称能屈能伸、愿赌服输的英雄豪杰。
战败之后,他非但没有对大唐心怀怨恨,反而对大唐的强盛产生了深深的敬佩与倾慕之情。
他赶忙派使臣向唐朝上书认错,并表示愿意臣服,同时旧事重提:自己依旧渴望迎娶大唐公主。
此次,他还展现出十足的诚意,派禄东赞带着黄金五千两及同等价值的其他珍宝前来正式下聘礼。
嫁还是不嫁?唐太宗开始慎重思考这个问题。尽管松州之战以唐军胜利告终,但唐朝也借此见识到了吐蕃的军事实力。
在大唐周边,西突厥、高昌、回鹘、于阗、高丽、新罗、百济、吐谷浑等势力林立,如今又多了一个来自雪域高原的强大邻居。
唐太宗敏锐地意识到,吐蕃此次进犯不过是试探性的边境骚扰,其真正目的在于展示自身实力。若不能妥善安抚这个新兴的高原政权,日后必定后患无穷。
面对松赞干布看似 “非分” 的求婚要求,唐太宗展现出了卓越的政治家远见。他深知,若断然拒绝,吐蕃虽一时无可奈何,但必然会怀恨在心。
大唐即便再强大,也无法保证永远昌盛;君主纵然英明,也难以确保后世无忧。而若同意和亲,则能让吐蕃感恩戴德,从而换取边境的长期安宁。
最终,唐太宗点头应允:“朕为苍生父母,苟可利之,岂惜一女!北狄风俗,多由内政,亦既生子,则我外孙,不侵中国,断可知矣。”
当然,唐太宗自然舍不得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远嫁至那偏远荒芜的雪域高原。在此,我们不妨将文成公主与历史上其他和亲公主做一番对比。
王昭君之所以自愿嫁到匈奴,是因为她当时仅是一名普通宫女,在宫中难以出人头地,故而希望远嫁匈奴成为阏氏,寻求另一条发展之路。
西汉的宗室公主和亲,大多也是被迫无奈之举,带有屈辱的意味,这样的和亲甚至还助长了匈奴的骄横气焰。
而文成公主虽非皇帝亲生,却拥有真正的皇室血统。史书中虽未明确记载她的生父,但大多数学者推测,她是江夏郡王李道宗的女儿。
李道宗乃唐高祖李渊的堂侄,因战功赫赫被封为任城王,其女儿便出生在任城(今山东济宁)。
从文成公主对吐蕃发展所做出的贡献来看,她完全称得上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 “援藏女干部”。
贞观十五年(641 年)正月十五,文成公主在江夏王李道宗和吐蕃迎亲使禄东赞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吐蕃的漫漫征程。他们从长安出发,途经西宁,翻越日月山,历经长途跋涉,最终抵达拉萨。
松赞干布亲率群臣到河源附近的柏海(今青海玛多县境内)迎接,见到李道宗后,恭敬地行子婿之礼。随后,他与公主一同返回逻些(今拉萨),并为公主修筑城池、建造宫室。
文成公主的入藏,堪称一次大规模的技术与文化转移。据《吐蕃王朝世袭明鉴》记载,她的嫁妆极为丰厚:有释迦佛等身像;各类珍宝金玉饰物;装满 360 卷经典的金玉书橱;300 种卜筮经典;60 种营造与工技著作;100 种治病药方;4 种医学论著;5 种诊断法;6 种医疗器械;还有大量农作物种子……
松赞干布本人也对中原文化倾慕已久,在文成公主的影响下,他派遣吐蕃贵族子弟前往长安的国学读书,学习儒家经典。文成公主带来的诗文、农书、佛经、史书、医典、历法等各类典籍,全方位推动了吐蕃经济、文化、社会的发展。
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后,曾欣喜地对部属说:“我族我父,从未有通婚上国的先例,我今日能娶大唐公主为妻,实乃万幸,我要为公主修建一座华丽的宫殿,以留示后代。”
于是,一座规模宏大、美轮美奂的宫堡式建筑 —— 布达拉宫,在雪域高原上拔地而起,成为唐蕃友好的永恒象征。
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仅十年,松赞干布就因病离世,年仅三十四岁。两人并无子女,但文成公主选择继续留在吐蕃,再也没有回到大唐。永隆元年(680 年),文成公主因患天花不幸去世,享年 56 岁。
吐蕃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唐朝也派使臣前往吊唁。拉萨至今仍保留着藏人为纪念她而塑造的塑像。或许有人会疑惑:和亲就罢了,为何还要带去如此多的先进技术?
松州一战让唐朝认识到,受高原地形的限制,想要彻底消灭吐蕃政权并非易事,于是转而采取 “经济 — 技术依赖” 策略,以此替代军事消耗。
这种通过文化技术传播,以非武力手段实现边疆稳定的策略,充分体现了古代中国 “以德怀远” 的政治智慧。
唐朝通过展示自身文明的优越性,促使吐蕃在制度和风俗上逐渐向中原靠拢,进而增强对大唐的向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