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写了一篇《秦可卿到底是什么出身?》,提到“她不是天生放荡,她只是身不由己”。有的读者是不同意这个观点的:“她把年幼的、尚未经人事的贾宝玉,领到自己绮艳的卧室里睡觉,这还不是别有用心、意图‘勾引’吗?”
唉,认真点读书吧。虽然领进了自己的卧室,虽然客观上那绮靡的氛围给了宝玉性启示,但,“众奶妈伏侍宝玉卧好了,款款散去,只留下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四个丫鬟为伴。秦氏便叫小丫鬟们好生在檐下看着猫儿打架。”有四个丫鬟伴着宝玉呢,秦氏反倒在屋外约束小丫鬟们,这能发生什么风流事?
于是又有人提出疑问:“既然没有‘勾引’之意,为什么要引宝玉到自己卧室睡觉?虽然准备好的房子宝玉嫌弃,但宁国府这么大,就再找不出空房子了吗?”
华美的空房子一定很多,秦氏卧室并不是唯一选项,她领宝玉到些的确别有用心。只不过不是色情的用心罢了。
到底是什么用心?就是为了嬷嬷的“那里有个叔叔往侄儿媳妇房里睡觉的礼呢?”来引出自己的:“不怕他恼,他能多大了,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有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和宝二叔同年,两个人要站在一处,只怕那一个还高些呢。”
宝玉是贾母的心肝,他的好恶一定名声在外,秦氏也不可能不了解。他固然是“最喜在内帏厮混”的,但并不表示他讨厌男子,尤其是不讨厌年纪相仿、性格相投、相貌俊美、举止文雅的少年男伴——可惜,他生活里并没有这样的人。
秦氏深谙世故,知道自己的弟弟秦钟一出场,一定会引起宝玉的极大兴趣和好感。她用“能多大了”来突破世俗礼法,就是为了引出“和宝二叔同年”的秦钟,为下次“上回宝二叔要见我兄弟,今儿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呢,为什么不瞧瞧去?”作好铺垫,让秦钟在自然的、不唐突的情况下,与宝玉结识。
把秦钟引荐给宝玉这个安排,甚至不是秦氏自己的想法,而是与娘家父亲兄弟商量好的。
何以见得?看看宝玉秦钟初见,谈了些什么?“业师于去岁辞馆,家父年纪老了,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延师,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也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有些进益。”这话说得,不就是划好了道、等着宝玉主动邀他同去家塾吗?
从后文来看,秦钟是爱学上进的大好青年吗?当然不是。那他怎么会把读书的事儿这样放在心上,第一次就跟宝玉提出来,筹之极熟?
就是家里商量好了,想借助宝玉之力,把他弄到贾家家塾里去。
让秦钟进贾府家塾,秦业本来是“要和亲家去商议,送往他家塾中去”,要走贾珍的门路。但是正如我在《秦可卿到底是什么出身?》里分析的,秦家已经欠了贾珍很多人情了,这些人情都要着落在秦可卿身上去还。她不愿再多欠一份,所以安排弟弟与宝玉相识,让少年友情来促成这件事。
看起来很绕弯子,是不是?但想想秦可卿那左右为难的窘境,就能理解她的煞费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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