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量至上的今天,人们热衷于追逐网红与爆款。而在几百年前的法国,最顶流的“打卡点”则是沙龙。
女主人们以优雅和智慧经营着一个个思想的对话场,哲学家在这里辩论,小说家在这里朗读新作,改变欧洲的“启蒙”火花在这里第一次被点燃。
英国思想史大师彼得·沃森在全新力作《法国思想四百年:浪漫、革命与复兴》中,带领我们从17世纪一路走到当代。他轻轻推开法国沙龙的大门,引领我们亲临法国文化的孕育现场——在那里,文学家、思想家与沙龙女主人围坐一堂,他们的言语交锋、思想碰撞,最终塑造了我们今天所见的法兰西精神。
于闲谈中,重塑一个时代
沙龙最初是在对抗国王宫廷的绝对权威中自然产生的。它不仅是17世纪和18世纪法国新兴公共领域的关键部分,更与报刊、学术院、咖啡馆等共同塑造了由中产阶层和贵族占据的公共舆论。可以说,沙龙是这些不同的社会领域之间最重要的重叠点。
沙龙大多由女性主持。在当时,“世俗品味”被视为女性与生俱来的天赋,可以通过社交应酬传递给男性。正因如此,社交教育被赋予了极高价值,即便女性被排斥于传统学院之外,她们依然能在此作出非凡贡献。女主人们营造的对话空间,滋养了男女之间独特的共情与共生关系,也让法国的两性互动显得格外富有活力。
书中插图
沙龙将时尚社交和智识活动巧妙结合,使得知识分子在此处更易被接纳。此外,沙龙内在的非等级主义特质,潜移默化影响了法国的文化风气,对18世纪的社会政治环境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而后者恰是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萌发的土壤。
可见,沙龙的意义远超交际场所。它与法兰西学术院的建立、对生活美学的追求,共同孕育了法式风雅的雏形——让哲学、文学、艺术不再是束之高阁的经典,而成为一种可对话、可呼吸的日常。
在她的客厅里,
诞生了尘世幸福的思考
自17世纪中叶起,法国涌现了成百上千个沙龙,沙龙女主人性格各异,目标与野心也不尽相同,但她们都拥有社交的天赋,有些沙龙甚至持续了三四十年。
18世纪初,朗贝尔侯爵夫人的“周二沙龙”开启了沙龙的黄金时代。作为作家蒙田的弟子,她是第一位将作家、思想家与所谓名流派人士置于同等地位的女主人。她的沙龙每次约有20位客人,午间到场,午餐时便定下当日话题。与会者常被邀请畅谈自己的作品构思,孟德斯鸠就曾在此朗读《波斯人信札》的片段,并获得满堂喝彩。
朗贝尔夫人画像。书中插图
朗贝尔夫人坚信,女性有权追求智识生活。她认为,生活的外在形式对应着一种内在的维度:礼仪的优雅反映了精神的优雅,好的言论反映了好的思想。在她的引领下,沙龙既探讨爱情、友谊、责任与美德,也滋养了孟德斯鸠、泰拉松等人对习俗的多样性、行为的主观性、心理学的思考。从孟德斯鸠的《随想录》来看,他第一次提出尘世幸福的想法就是在朗贝尔夫人的晚间聚会上。
另一位传奇女性唐森夫人,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她行事风流,却同样才智过人,她还是后来的启蒙运动者、《百科全书》的重要编辑之一让·达朗贝尔的母亲。当朗贝尔夫人于1733年去世后,她周二沙龙的常客们大多转而聚集于唐森夫人的门下。
正是在这个沙龙里,18世纪的社交性引入了一种主要基于智识声望的新标准。作家马里沃敏锐地观察到:
“在她家里没有等级和身份的问题,没有人考虑自己重要与否;人们彼此交谈,他们之间只有理性上的成王败寇。”
当沙龙女主人
捍卫《论法的精神》
启蒙运动的理想,并非诞生于学院的象牙塔,而是首先出现在朗贝尔夫人和唐森夫人的沙龙里,她们将自己的圈子扩大到作家之外,吸收了越来越多被后世称为“启蒙运动者”的人,这个词不仅指哲学家,也包括科学家、医生、外交家和博物学家。他们共同反对知识只属于“小规模特定群体”的旧观念,坚信知识应当被所有准备好的人学习和利用。
孟德斯鸠(1689—1755),图源commons.wikimedia.org
在启蒙运动期间,若弗兰夫人的沙龙堪称影响力的顶峰。她的周三晚餐是启蒙运动者和百科全书派聚会的时间,被誉为“自由思想的堡垒”。尽管由于没有受过适当的教育,若弗兰夫人很少参与讨论,却能凭借其高明的情商维系着聚会的和谐,让狄德罗等一众性格各异的知识分子在此自由交锋。
这幅经典画作描绘的就是洛尔弗利纳·希拉在若弗兰夫人的沙龙朗诵伏尔泰的悲剧,伏尔泰的半身像被置于中心位置,而这些挤作一团的18世纪名流并非都是这个沙龙的成员。
此外,她为《百科全书》这项启蒙运动的基石工程提供了超过十万克朗的巨额资助,若无她的财力支持,这个项目大概也无法结出硕果。
在《法国思想四百年》中,沃森一如既往拒绝简化,洋洋洒洒地描摹了法国的文学风尚、时尚美学与生活哲学等诸多历史细节。
他不仅深入探讨了法国极具代表性的沙龙文化,更在书中引领我们走过革命的动荡街垒,穿越多次战争的挫折与创伤,最终见证战后思想的重建与复兴。这部巨著以此勾勒出“法国性”的复杂光谱,帮助我们真正理解这个在艺术、思想与政治上深刻影响世界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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