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宫墙外,春风拂过,柳絮随风飘扬。尔泰骑马,缓缓回望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城门,这一刻,他的心情复杂而沉重。站在哥哥的阴影里长大的他,或许从未预料到,这次西藏之行会成为他与故土的永别。
翻开那本早已泛黄的《还珠格格》剧本,尔泰的命运就像一块静默的玉石,静静地躺在历史的河流里。若仔细端详,才能发现其中藏着的悲凉与无奈。
尔康大婚的那天,福家门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宾客们围着新郎纷纷道贺,尔泰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廊柱后,低头啃着喜饼。丫鬟们悄悄议论:“二少爷怎么总像个影子似的。”这话倒也不假,福家祠堂上的族谱,尔康的名字永远高高在上,而尔泰则永远在其背后默默无闻。老管家至今记得,当年选伴读时,尔康被送进宫,成为阿哥的伴读,而尔泰只能留在府里,学着管账做事。这样一道嫡庶之别,把两兄弟分隔在了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当西藏的求亲使团进入京城时,尔泰正在茶楼听说书,心思却被塞娅公主那扬鞭策马的英姿吸引。那一瞬间,他竟然想起了调皮捣蛋的小燕子。然而,当皇上问谁愿意成为驸马时,尔康脸色瞬间苍白的模样,却深深刺痛了他——哥哥心中满是紫薇,而自己,却偷偷埋藏着对小燕子的爱恋。
那晚,福家的书房灯火通明,阿玛的叹息声从纸窗透出:“咱们家总得有人担这个担子。”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打着尔泰的心。第二天,驸马的花轿缓缓离京,尔泰的行李里,悄悄藏着半块玉佩。那是去年上元节,小燕子赢得的灯谜彩头,转手塞给他时,曾调皮地说:“给你未来的媳妇儿。”如今,这块玉佩将挂在塞娅的腰间,就像他的一生也将与雪域高原紧紧相连。送行的队伍中,永琪的眼中含泪,而尔泰却依然笑着调侃:“记得给我寄京城的糖葫芦。”
西藏的月亮比京城的更大、更明亮,夜空清澈得几乎可以触摸。塞娅裹着狐裘钻进尔泰的帐篷,手里握着一封家书:“你爹又催生孙子了!”尔泰看着她,苦笑着研墨回信,笔尖停在“父母之命”几个字上,迟迟未能落下。他记得,刚刚收到尔康的来信,信中透露紫薇有了身孕,字里行间充满了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尔泰轻轻地摸摸塞娅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觉得拉萨河的涛声,比京城的风铃声更加悠远、宁静,让他心生安定。
孩子出生的那天,拉萨的牦牛毛帐篷外飘着纷飞的雪花。塞娅咬着木棍默默忍耐着,接生的老嬷嬷不停念叨:“公主比咱们藏家女儿还硬气。”尔泰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眼前浮现出小时候偷看哥哥尔康抓周的场景。当年,尔康一把抓起将军的盔甲,阿玛高兴得赏了整个府中三个月的月钱。而如今,尔康的儿子抓周抓住了马鞭,塞娅笑道:“将来准是个草原上的雄鹰!”
当紫薇带着尔康“殉国”的消息传到拉萨时,格桑花已开了三季。信使的马在唐古拉山口死去,信上的字迹也被雪水泡得模糊不清。尔泰策马远行,跨越百里,来到东南方向,洒下三碗青稞酒,祭奠兄长。塞娅赶来时,看到他正教着儿子用汉语念“兄友弟恭”。五岁的扎西眨巴着眼睛问:“阿爸,大伯是英雄吗?”尔泰看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山脉,轻轻地点头。
来自京城的商队常常在驸马府歇脚,谈起紫薇寻夫的故事时,尔泰只默默为他们添茶。某次,商队的头领酒醉后拍案大叫:“二爷要是当年留在京城……”塞娅的弯刀“唰”地一声钉在案上:“他现在是吐蕃赞普的女婿!”尔泰笑着拔下刀,转身教女儿绣着中原样式的荷包,针脚歪斜的“福”字,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风筝线。
乾隆四十年冬,福伦病危的家书终于送到,而此时,拉萨河早已封冻。尔泰在冰面上砸了整整一夜,依然未能凑齐进京的驼队。塞娅将传家玉佩系在他脖子上:“等春天我陪你一起回京。”然而,春天一到,西藏内乱爆发,赞普急需驸马坐镇。尔泰站在布达拉宫的金顶下,看着信鸽飞向远方,心中忽然明了,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福家二少爷,而是一个在雪域高原上深深扎根的人。
暮年的尔泰常坐在日光城的阳光下,手中搅拌着茶碗中的茶和酥油,茶面上浮现出奇异的波纹。孙子们围着他,缠着他讲述年轻时的故事。提到小燕子在翰轩棋社的闹剧时,小孙女惊讶地叫道:“那不就是奶奶吗!”塞娅在旁边磨着匕首大笑,眼角的皱纹像格桑花瓣一样舒展。尔泰眯起眼,看着远处飘扬的经幡,突然间,他意识到,那个总是低着头的福家二少爷,早已死在了去西藏的路上。
紫禁城的桃花开了又谢,养心殿的玉碟上依然记着:“福尔泰,卒于西藏。”而在拉萨的民间传说中,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位汉人驸马为牧民改良马鞍,教孩童汉藏双语,晚年还主持修建了连接茶马古道的石桥。桥头的石碑上,刻着两句诗:“去时杨柳依依,归处雪山皑皑。”没人知道,这正是尔泰在离京前夜,孤独地在书房角落写下的未完成的残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