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到长治:太行山下的一碗热汤面
我打小在上海弄堂里长大,看惯了外滩的玻璃幕墙映着黄浦江的水,听惯了地铁呼啸而过时人潮的嘈杂。总以为北方的城市,要么是北京那样的皇城根儿气派,要么是西安那样的古城墙厚重,却没想这回到了山西长治,头一眼就被太行山下的那抹青黛给镇住了。
飞机落太原,再坐高铁往长治去,车窗外的山渐渐不是南方那种温婉的丘陵,而是棱角分明的太行山脉,岩壁上长着些倔强的松柏,像水墨画里皴出来的笔触。到了长治南站,出站时正赶上傍晚,空气里竟有股淡淡的草木香,不像上海梅雨季里总带着点湿气,也不像北方有些城市的干燥,是那种清清爽爽,能让人深吸一口气的舒服。
在车站附近随便找了家面馆,老板是个戴围裙的中年男人,操着带口音的普通话问:“吃啥?来碗刀削面吧,刚削的!” 我点头,看着他站在锅边,左手托着面团,右手持铁片“噌噌”削,面片儿如柳叶般飞进滚水里,三滚两滚就捞出来,浇上褐红的臊子,撒把翠绿的香菜。端上来时,碗大得像个小盆,热气腾腾地扑了我一脸。挑起一筷子,面条筋道得很,臊子是肥瘦相间的猪肉末,混着西红柿和土豆,酸香里带着点辣,呼噜呼噜吃下去,额头沁出细汗,心里头却暖得熨帖。这碗面,不贵,才十二块,比上海写字楼楼下的快餐实在多了去了。
二、城里转悠:老墙根下的慢时光
在长治待了五天,没去什么著名景点,就爱瞎转悠。这城市不大,不像上海那样得靠地铁公交赶路,我住在英雄中路附近,腿脚好的话,一天能走大半个城。
先说这街道,干净得让人意外。路边的梧桐树叶落了,马上就有环卫工扫成一小堆,垃圾桶是分类的,连犄角旮旯里都少见烟头纸屑。有回路过一个老小区,门口坐着几个晒太阳的老人,手里编着草绳,旁边拴着只小花狗,见了生人也不叫,就懒洋洋地摇尾巴。小区里的晾衣绳上挂着被单,红的蓝的在风里飘,墙上爬着些不知名的藤蔓,开着淡紫色的小花,这景象,像极了我小时候在上海外婆家弄堂里看到的样子,透着一股烟火气的安稳。
走到城隍庙街,更是有意思。街边全是卖小吃的铺子,潞州甩饼、酥火烧、羊汤……有个卖“团子”的摊子,老板见我瞅着新鲜,就招呼:“尝尝呗,糯米面裹红豆沙,炸得外酥里软!” 我买了两个,热乎乎的捧在手里,咬一口,糯米的黏软混着红豆的甜,一点不腻。旁边还有个老茶馆,门脸儿不大,里头摆着几张木桌木凳,几个老汉围坐着喝茶下棋,桌上放着搪瓷缸子,茶叶泡得浓黑,说话声带着山西话特有的调子,抑扬顿挫的,听着像唱戏。
最让我难忘的是去看潞安府城隍庙。这庙藏在一片民居中间,灰瓦红墙,飞檐上挂着铜铃,风一吹叮当作响。庙里头游人不多,几个老太太在殿前烧香,烟雾缭绕中,能看见屋檐下精美的木雕,刻着龙啊凤啊,还有些戏文故事,刀法细腻得很。我坐在廊下的石阶上,看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青石板上,斑斑驳驳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时间好像慢下来了,不像在上海,永远都在赶地铁、赶会议,连喝杯咖啡都得用手机处理工作消息。
三、跟长治人打交道:实诚得像碗老陈醋
在长治这几天,接触的人不多,但个个都透着股实诚劲儿。
住的酒店前台小妹,见我背着相机,就主动告诉我:“大哥,您要是想拍老城,去西街看看,那儿保留得更原汁原味,中午还能在那儿吃碗驴肉甩饼,那家‘王记’开了几十年了。” 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不带一点推销的意思,就像跟自家人唠嗑。
有回打车去漳泽湖国家城市湿地公园,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哥,一路跟我聊长治的变化:“以前这儿就是个水库,这几年修成公园了,你看现在多美,周末带孩子来走走,空气好。” 说到长治被评为全国文明城市,他语气里满是自豪:“你看这街上,没人乱扔垃圾,开车都礼让行人,这不是装出来的,是大家都习惯了。” 到了公园门口,他还特意提醒我:“里头大,要是走累了,有观光车,五块钱一位,别被人宰了。”
在西街的一家老店里吃羊汤,老板看我是外地人,盛汤时多给我舀了几勺肉,还递过一碟椒盐饼:“尝尝,咱这饼配羊汤,绝了!” 我吃完结账,问能不能扫码,老板指指墙上的二维码,又补了一句:“现金也行,零钱凑不齐就算了,不差那几毛。” 这话听着,心里头暖烘烘的。
四、对比上海:两种日子,各有滋味
在长治待久了,再想想上海,突然觉得这两座城市像两种不同的茶。上海是龙井,清冽、提神,喝着讲究,却也容易让人紧绷;长治是老荫茶,醇厚、平和,喝下去熨帖,让人想坐下来慢慢品。
上海的好,不用多说,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办事效率高,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分分钟能找到。但在长治,我体会到了一种“慢”的奢侈。早上不用急着赶地铁,能慢悠悠地吃碗热汤面;晚上不用对着电脑加班,可以在护城河边散散步,看看城墙下的灯光;跟人打交道不用琢磨客套话,实实在在的,反而觉得亲近。
有天晚上,我在八一广场附近逛,看见一群大妈在跳广场舞,音乐是那种带劲的陕北民歌,旁边还有大爷拿着二胡伴奏,跳得不齐整,却个个脸上带着笑。旁边的长椅上,有小年轻依偎着聊天,还有老人推着孙子散步,空气里飘着烤串的香味和炒栗子的甜香。这场景,让我想起上海陆家嘴的夜晚,写字楼里灯火通明,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偶尔在地铁里看见打瞌睡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疲惫。
五、临走时的念想:一碗面,一堵墙,还有那口实在的方言
要离开长治那天,我又去吃了碗刀削面,这次要了个“炒削面”,老板问我:“要辣不?多放醋不?” 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说:“辣要,醋多放!” 面端上来,油汪汪的,青椒、肉片、西红柿和面条炒在一起,酸香辣味俱全,我吃得酣畅淋漓,连汤都喝了个精光。
走在去车站的路上,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太行山,山还是那片青黛色,城里的老城墙在晨光里显得有些斑驳,街边的店铺陆续开了门,老板们忙着招呼客人,说话声里的山西口音听着已经顺耳了。
我知道,长治不是什么热门旅游城市,没有太多网红打卡地,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美景,但它就像个实在的北方汉子,不张扬,不花哨,却用最朴实的方式告诉你:日子,可以过得这么踏实、这么有滋味。
回到上海后,有天晚上加班到深夜,路过便利店买了碗速食面,吃着吃着,突然就想念起长治那碗十二块钱的刀削面,想念起老城墙下的阳光,想念起那些实诚的笑脸。或许,所谓旅行的意义,不是去看多少风景,而是在某个陌生的地方,突然发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那种可能,叫“踏实”。
这就是我对长治的真实感受,没什么华丽的词藻,全是些大实话,就像长治人待客时端出的那碗热汤面,实在,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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