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风啊,总好像裹着一层旧时光的灰。
它吹过三危山,又擦过阳关那堆老夯土烽燧,说不定正念叨着两千多年前的事儿——那会儿啊,一队商队赶着骆驼,驮着一匹匹丝绸,从长安出发,走上那条叫“丝绸之路”的长路。
这条横在欧亚大陆上的文明纽带,不光是骆驼叮叮当当的贸易道,更是本会动的人类文明史,用黄沙、壁画、破碑,写满了东西方文明凑一块儿的热闹故事。
一、一条被“命名”的文明之路
“丝绸之路”这词儿,其实是近代才有的。
1877年,有个德国地理学家叫李希霍芬,他在《中国》这本书里第一次用了“Seidenstraße”,后来翻译成中文就是“丝绸之路”。
一开始啊,他说的就只是公元前2世纪到公元2世纪,中国跟中亚、印度之间,靠丝绸贸易串起来的那条西域小路。
那时候欧洲人正好奇东方呢,李希霍芬带着搞地质地理的较真劲儿,从张骞“凿空”西域的记载里扒出这条路线的影子,可他哪能想到,这个名字后来过了半个世纪,跟着考古发现越来越多,就成了连接过去和现在的文化符号了。
真正让“丝绸之路”从书本上的词儿变成大家都知道的事儿的,是个叫斯文·赫定的瑞典探险家。
1900年,他在罗布泊那边不小心发现了楼兰古城,挖出来的木简上有汉字,还有佉卢文,这些都证明了这条路上确实有过好多文明。
后来斯坦因、橘瑞超这些人也跟着来,在敦煌藏经洞、尼雅遗址、交河故城这些地方,挖出了好多丝绸、钱币、文书——那些上面写着粟特文、梵文、希腊文的破卷子,还有绣着葡萄纹、希腊神话人物的中国丝绸,让“丝绸之路”不再是瞎编的故事了。
现在咱们说的“丝绸之路”,早超过李希霍芬一开始说的时间了,从公元前2世纪一直到公元14世纪,陆上和海上两条路都算上,成了人类历史上最热闹的文明对话场。
二、驼铃与烽燧:一条用足迹丈量的路
从长安往西走的陆上丝绸之路,就像是一部用脚和意志踩出来的史诗。
商队一般先到咸阳,那是秦朝的都城,也是汉朝长安的大门。
过了陈仓(就是现在的宝鸡),就到了河西走廊,这片被祁连山的雪水浇着的长条地带,简直就是丝绸之路的“命根子”。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这四座绿洲城市就像珍珠一样串着,敦煌在里面最关键:它是中原和西域之间的中转站,玉门关和阳关,就像是出塞的“钥匙”。
关外面是疏勒河和戈壁,关南边是阿尔金山,商队得在这儿补充水和粮食,然后再分路走。
从玉门关走北路,先到伊吾(现在的哈密)、吐鲁番,翻天山到焉耆、库车,再往西过帕米尔高原;从阳关走南路,沿着昆仑山北坡到若羌、和田,翻兴都库什山。
这两条路在大月氏(现在的阿姆河流域)碰头,然后往西走,经过安息(伊朗)、条支(阿拉伯),一直到大秦(罗马)。
公元1世纪,班超经营西域的时候,又开了条新北道,沿着天山北坡走,经过伊宁、塔什干、撒马尔罕,直接到君士坦丁堡。
这些路上,留下的脚印可太多了。
张骞第一次去西域的时候,被匈奴抓去关了十年,可他一直揣着汉朝的符节没丢,后来从匈奴跑了到了大月氏,虽然没让大月氏帮忙打匈奴,但带回了西域各国的新鲜事儿,给丝绸之路的开通打下了基础。
后来他的副使们带着丝绸、瓷器从西域回来,“丝绸之路”的样子就慢慢清楚了。
玄奘去西天取经,也沿着这条路走,在《大唐西域记》里写了沿途几十个国家的样子,那些在火焰山烤得半死、在沙漠里差点渴死的经历,让这条路更有故事了。
三、文明的“混血儿”:当丝绸遇见葡萄
丝绸之路厉害在哪儿呢?就在于它让不同的文明撞在一起,融在一起,长出好多“文明混血儿”。
长安的集市上,西域商人拿大宛马换丝绸,那些汗血宝马可把汉武帝迷坏了,他还写诗说“天马徕兮从西极”。
罗马元老院还因为丝绸太多,黄金都流到东方去了,气得下令不让男人穿丝绸,可根本没用,这种对东方布料的喜欢,让丝绸成了欧亚之间的“硬通货”。
东西换来换去的背后,是技术和信仰的搬家。
中国的蚕桑技术,从于阗(现在的和田)传到了拜占庭帝国,这下就打破了“中国一个人会做丝绸”的说法。
造纸术呢,从长安经粟特商人传到撒马尔罕,又到了巴格达,最后让全世界传播知识的方式都变了。
反过来,西域的葡萄、苜蓿、胡桃这些,也顺着丝绸之路到了中原,司马相如在《上林赋》里写的“离宫别馆,弥山跨谷”,里面就有从大宛引进的这些东西。
罗马的玻璃、波斯的银币、印度的胡椒,也都能在长安西市买到,胡商们用粟特文、汉文、梵文在摊子上砍价,那场面就跟国际菜市场似的。
宗教和艺术的融合更有意思。
佛教呢,从大月氏经西域传到洛阳,建白马寺就算是佛教在中国扎根的开始。
敦煌莫高窟里,第257窟的《九色鹿经图》,飞天的飘带有希腊雕塑那种S形的弯,莲花座又有印度佛教艺术和中原审美的影子;克孜尔石窟的壁画里,犍陀罗风格的佛本生故事,用希腊式的衣褶表现佛陀的慈悲,又带着浓浓的西域味儿。
这些老宝贝,就是丝绸之路最会说话的“嘴”,不用出声就讲文明怎么对话的。
四、风沙中的回响:从历史到未来
后来啊,时间长了,丝绸之路的驼铃声慢慢听不见了。
唐朝中后期,安史之乱爆发,唐朝军队不得不从西域撤回来,吐蕃就趁机占了河西走廊,陆上丝绸之路的路就慢慢断了。
宋朝以后,泉州、广州这些港口城市火了,海上丝绸之路的路越走越顺,东西都从南海、印度洋运到欧洲去,陆上丝绸之路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它留下的文明印子,一点没少。
现在啊,咱们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上,交河故城那些破墙断瓦,还能听见它们讲当年的热闹;麦积山石窟的佛像,在千佛洞的光影里晃悠,能看到中西艺术凑一块儿的样子;法门寺地宫挖出的鎏金迎真身银金花坐佛,造型既有印度犍陀罗风格,又有唐朝的气派。
这些石头疙瘩不再冷冰冰,都是活着的历史,在风沙里等着人去听它们说话。
后来“一带一路”这个想法出来,丝绸之路又活过来了。
从西安到罗马的中欧班列,就沿着张骞当年走的路开,把中国的电子产品、欧洲的机械零件运到对方的市场;敦煌研究院用数字技术把莫高窟的壁画复原了,那些老宝贝在网上“活”过来了;在撒马尔罕的Registan广场,中国和乌兹别克斯坦的学者一起修经学院,壁画上的希腊神话人物和汉字题跋摆一块儿,看着就亲切。
敦煌的风还在吹,不过现在不光带黄沙了,还带了新时代的驼铃声——这次连的不只是长安和罗马,更是不同文明对和平和发展的盼头。
丝绸之路从来没消失过,它就像人类文明长河里一条一直往前流的支流,在历史的河床上,继续养着未来的文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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