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维明

前段时间，约友人同游临朐冶源老龙湾。

金秋时节的老龙湾，泉水格外清，竹林格外绿，鸟儿的鸣唱仿佛也格外清脆嘹亮……新建的居民休闲公园、戏楼、文化长廊等，让景区的内涵更加丰富，但我们无暇他顾，直奔前几年新建、我还没有参观过的冯惟敏纪念馆。

冯惟敏(1511—1578)，字汝行，号海浮，又号石门，自称海浮山人，明代著名散曲作家，临朐冶源人。

冯惟敏幼时聪颖异常，少年时足迹便踏遍五岳，南入黔，北渡辽，广见多识，博学多才。27岁时乡试中举，但此后屡试不第，直到52岁第九次赴京会试，仍名落孙山。随后，在吏部举行的谒选中，被授官涞水知县。十年宦海沉浮，南北三迁，从涞水知县改任镇江府学教授，后又升任保定府通判。1571年末，改任鲁王府审理，辞免未赴任。此后，冯惟敏归隐冶源海浮山下，于老龙湾畔建“即江南”亭，致力著述，颐养以终。

据曹立会主编《冯惟敏年谱》统计，冯惟敏一生创文赋179篇、诗词465首、散曲583套（首)、杂剧2部。特别是他的散曲《海浮山堂词稿》4卷，对后世影响很大，使其享有“曲中辛弃疾”“明代散曲第一大作手”之赞誉。

几年前，冯惟敏纪念馆在其旧居落成，这不仅是对一代著名作家的最好纪念，也是一种意义深远的历史文化传承。纪念馆坐落在老龙湾北岸，明式江南风格，两进院落，西有竹林环拥，东有长廊逶迤，前有平坦广场。广场之南，是波光潋滟的湖面。抬眼远望，便是青幽幽的海浮山。冶源人过去爱贴在大门上的对联“浮山不墨千秋画，冶水无弦万古琴”，指的就是眼前这画面吧？

在门厅前拍照留念，品评了一番当地书法家冯恩亮书写的《冯惟敏纪念馆》匾额，再读大门楹联，“飞电流云绝潇洒，名章俊笔纷交衡”，系集古人诗句，由清代文华殿大学士冯溥题书。

迈进前厅，见门两侧是冯益汉先生撰写的楹联：“骈邑冯门十进士，明朝散曲第一人”。入室，迎面是冯惟敏的半身铜像。玻璃橱中展有清代《冶源图》复制品以及冯氏家谱等资料。墙壁的展板上，有冯惟敏年谱及冯惟敏家族谱系图，重点介绍冯惟敏和其父冯裕及兄弟冯惟建、冯惟重、冯惟讷的生平事迹。

临朐冯氏家族为明清时期当地望族，明正德至清康熙年间，自冯裕考取进士始，冯氏家族六代中就有9名进士、5位举人，其中8人正史有传。他们既做官，又行文，皆有诗文传世，被誉为“文学世家”。清代王士祯有言：“二百年来，海岱间推世学者，必首临朐冯氏。”

冯惟敏在其家族中，仅是举人出身，官做得也不大，文学成就却是出类拔萃。如果说冯氏文学世家是群山，冯惟敏就是这群山中的高峰。曹丕《典论·论文》中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长期，未若文章之无穷。”过去我总觉得有点夸大其词，此时此地，倒感觉此言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后厅为两层楼，一楼展示的是冯氏的家风家训及冯氏家族的廉洁故事。

冯裕“三无负”祖训为：“希宠者负君，媚人者负己，谋身者负人。平生盖三无负矣！”

冯惟敏的家训是：“一毫不染是根基，毕竟须思未仕时。但有微官叨豢养，总然薄禄胜盐齑。俸薪以外皆贪墨，门第无私即政规。家世相传清白吏，一毫不染是根基。”冯惟敏在家训中一再强调的是做官要“一毫不染”。正是由于家风家训的传承，冯氏后人才有引以为傲的“冯门十进士无一贪吏，世代万文人有百著书”。

二楼展示的是冯惟敏的文学成就。展室的橱柜里不仅展览着冯惟敏的一些著作，还有研究其著述的专著、期刊论文、高校学刊论文等。

多年来，我不仅喜欢读冯惟敏的散曲、诗文，还陆陆续续读过一些有关冯惟敏的文章。当代学者、专家大都对他的作品尤其是散曲给予高度评价，说他的散曲上承元代前期散曲作家的优良传统，充分发挥了北曲豪爽奔放的特色，语言通俗，气韵生动，题材广泛，内容丰富，一反前人大都只是写景言情、往来赠答、吊古伤今、谈禅咏物的路子，把反映民生疾苦、揭露社会弊端等内容写入散曲中，从而极大地增强了散曲的生命力。

在我所见的诸多评论中，感觉著名诗词曲研究家郑骞先生对冯惟敏散曲的评价见解独到。他在《冯惟敏与散曲的将来》一文中说：“有了冯惟敏，散曲这种文体方才从末技小道走上了高尚雅正一途……于是，截止到目前，冯惟敏的散曲遂成了虽不见得前无古人却是后无来者的作品。”

在馆内流连半日，杂念涤荡，如沐春风。步出展馆，与友人徜徉于老龙湾畔，看波光荡漾，数只水鸟浮沉水面；三三两两游人，从容漫步于绿树翠竹之间；铸剑池、濯马潭，善息泉、万宝泉等数泉喷注，日夜不息；江南亭、清漪亭、小蓬壶、白龙行宫和碑碣刻石，静静点缀在湖水、竹林、树丛中；湖水出口闸门处水流形成小瀑布，哗哗作响……不由想起冯惟敏《桂枝香·冶源大十景》中开头的一段：“乾坤清气，林泉佳致，恍疑似方丈蓬壶，端的是洞天福地。暖溶溶玉池，暖溶溶玉池，源头活水，珍珠乱撒，一片琉璃。海上三山秀，人间万古奇。”

这方山水，养育、成就了冯惟敏及一方人物；因为有了冯惟敏，这方山水更有了不一般的精气神。

(作者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