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省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的文化墙上,挂着一张照片——小雨(化名)姐弟俩微笑着并肩而立。几年前,他们曾被媒体称为“中国第一胖姐弟”,体重总和超过400公斤。那时,姐姐因肥胖饱受异样目光,弟弟甚至辍学在家。在训练营实现短暂减重后,他们又陷入反弹的困境。
直到来到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接受了系统评估与手术治疗,并获得包括医生、营养师、心理师、个案管理师等的多学科团队的持续管理,他们才逐步恢复健康,弟弟重返校园,姐姐也找到了工作。如今,他们的照片与数百名成功减重患者的对比照挂在一起,是中心最生动的“病例档案”。在照片的旁边印着这样一句话——“我们在一起,为了了不起。”
聚焦现实,肥胖背后是慢性病困境
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副院长、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学科带头人刘雁军告诉记者,随着疾病谱变化和生活方式转变,肥胖者增加迅速,由肥胖引发的糖尿病、心血管病等慢性病发病率不断上升;社会对肥胖仍存在认知误区,把肥胖归咎为好吃懒做;医疗机构在防治体系方面未形成系统布局;许多患者在缺乏科学指导的情况下盲目求治,相信广告、网络甚至偏方,陷入反复失败的困境。
据介绍,成都市第三人民医院胃肠微创中心·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成立于2010年,是西南地区最早开展减重代谢外科诊疗的专业机构之一,已逐步形成集医疗、教学、科研于一体的区域性肥胖与代谢性疾病诊疗体系。截至目前,该中心累计为来自全国31个省份的6185名患者实施减重手术,门诊服务人次超过40万。在这一串数字背后,是成熟系统的整合医学团队推动着的“一站式”诊疗服务模式。
整合团队,提供“一站式”服务
最初,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由外科团队主导,主要服务病态性肥胖及肥胖合并糖尿病患者。随着门诊量增加以及药物和非手术干预的发展,刘雁军团队发现单靠手术无法满足所有需求:部分患者需要通过饮食、运动等行为干预先行管理体重;还有患者存在多脏器功能问题,但单点会诊难以覆盖。
为此,该中心组建了固定的多学科团队,由外科、内分泌科、营养科、运动康复科、护理及个案管理人员组成,并辅以临床宣传和科研人员,共计45人。同时,该中心联合胃肠外科、呼吸科、心内科、儿科、心理卫生中心、妇科等相关学科深度参与,形成覆盖全流程、专业化的综合服务体系,能够为患者提供从术前评估、手术治疗到术后康复的全周期管理。
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主任杨华武说:“传统的多学科诊疗往往是临时组队讨论,而整合医学是把不同专业人员纳入固定团队,共同管理每名患者。”在这一模式下,患者从入院前评估到出院后随访,全程由固定团队跟进,方案融合手术、药物、运动、饮食、心理干预及中医治疗等多重手段。
像余佳慧一样的内科医生的门诊几乎每天都是“满号”。她说:“随着公众对肥胖危害的认识不断提升,越来越多超重或轻度肥胖者主动寻求科学干预。”通过系统评估与干预,患者不仅能够控制体重,也能获得长期可持续的行为改变。
“肥胖其实是一种慢性系统性疾病。通过缩小胃容量或者改变胃肠道结构手术,改善代谢,可以帮助患者恢复到健康体重。”减重代谢外科王海波主治医师表示,如今,前来手术的患者情况日趋复杂,有的BMI(身体质量指数)值超过50,还伴有多种并发症。他回忆起一名超级肥胖患者,其术前需要呼吸科、心内科、消化科等会诊,经过精准调整才能安全手术。“这种多学科协作不仅保障了安全,也让患者在一次住院中完成系统治疗。”王海波说。
在整合医学模式下,外科医生的工作贯穿诊疗全程——从术前评估到术后随访,形成连续管理。减重代谢外科王兵副主任医师介绍,该中心为每名外科医生配备个案管理师,通过企业微信和数字化平台记录患者手术时间、状态及术后随访数据。
护理团队承担着关键的管理和执行角色。肥胖与代谢性疾病中心护士长勾玥介绍:“我们的工作从术前评估开始,贯穿术中配合、术后监测与康复指导。团队需要掌握外科操作技能,同时熟悉代谢异常及多系统疾病管理,为合并疾病的患者提供连续、安全的专业支持。”
个案管理师是患者治疗旅程中的全程协调与管理中枢。蒋秋白是最早加入团队的个案管理师之一。她的工作从患者入院前的生活方式评估开始,延续至出院后的长期随访,她需要每天穿梭于微信、数据平台和病历系统之间,协调各科资源、监测风险、调整方案。“我们要在信息的缝隙中发现风险,也要在服务的细节里传递温度。”蒋秋白说。
在门诊区对面的运动治疗室,运动康复治疗师付珞会根据患者的体成分、基础代谢及运动能力,制定个体化的运动处方。“过去给的运动处方是一张纸,患者是否遵循无从得知;如今借助可穿戴设备和智能分析,运动管理正从‘一次性叮嘱’变为‘全程陪伴’。我们会结合心率、体能测试和患者反馈,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运动强度和方式,并持续优化综合治疗方案。”付珞表示,如今,除了减重患者,越来越多希望改善身体成分、提升代谢健康水平的人也加入到系统化的运动管理队伍之中。
前移关口,从源头改变健康轨迹
“我们对患者基本上都是终身随访的。对医生而言,手术的成功只是起点,真正的目标是让患者学会以更健康的方式生活。”杨华武介绍,在整合医学理念的牵引下,中心逐步构建起覆盖院内外、贯穿全生命周期的健康体重管理体系。
在门诊,该中心推出了“健康体重管理服务包”。签约患者可通过线上平台记录饮食、运动及睡眠等数据,医生团队根据实时反馈动态调整干预方案,形成从术前评估、术后康复到长期随访的闭环管理。
在住院病区,该中心与骨科、肾内科、麻醉科等多专科协作,建立标准化的肥胖评估流程——当患者的BMI值超过30时,系统自动提示转入健康体重管理通道,进行综合评估与干预。对拟行手术者而言,术前减重已成为提高手术安全性的重要环节。例如,肥胖的骨科或肾移植患者若不控制体重,术中与术后风险都会显著增加。通过将干预关口前移,团队实现了从“疾病治疗”到“风险预防”的转变,让更多人受益于早期干预。
“我们过去习惯以结果为导向去治病,但健康体重管理应从源头改变健康轨迹。早期干预比术后治疗更有效,也能显著降低手术和慢性病风险。”刘雁军说。
与此同时,该中心建立肥胖与代谢性疾病数据库,持续开展减重手术队列研究,总结干预经验,为精准管理提供循证依据;探索肥胖复发机制、慢性病关联及人工智能辅助管理,推动医工结合实验室建设,研发减重药物与新型设备。
该中心还将视野进一步延伸到社区和校园。自2019年起,该中心联合成都市多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推出“家医服务包”,将防控前移至儿童和青少年阶段。该中心医生定期进校园、进社区,开设营养与运动课程,指导基层医生与家长掌握科学的健康体重管理技能,强化心理支持与家庭参与。
“最大的挑战,其实在于观念。”刘雁军坦言,“公众往往追求‘短平快’,在减重时往往依赖药物而忽视调整生活方式;专业端也需要形成共识,让健康体重管理从单点干预走向系统化、终身化、可持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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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健康报记者 孙艺
编辑:于洋
校对:杨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