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上海住了十几年的 “土著”,总以为陆家嘴的玻璃幕墙和弄堂里的生煎香就是生活。
直到去年秋天跟着朋友钻进信阳 —— 这座被淮河劈开、让大别山兜底的 “北国江南”,才发现中原大地藏着另一种打开方式。
当我在浉河港镇的茶田埂上,看见茶农背着竹篓踩碎晨霜时,突然明白:
有些地方的烟火气,是能把茶香揉进泥土里,把山水泡进日子里的。
一、茶垄里长出的 “绿金子”
来之前只知道信阳毛尖名气大,可站在文新茶村的观景台,才惊到说不出话。
漫山遍野的茶树像被熨斗烫过,一层叠一层铺到山坳里,2024 年信阳市农业局数据显示,全市茶园面积 216 万亩,相当于 31 万个上海人民广场的大小。
在浉河港镇的老茶田,我跟着陈大姐学采茶。
她戴着手套的手在茶树枝间起落,指尖专挑芽头带 “鹰嘴” 的嫩叶:“看清楚,这叶尖得是嫩绿色,发紫的就老了。”
我笨拙地掐下几芽,她瞅了眼直乐:“妹妹这手法,跟掐菜叶子似的,炒出来的茶能把舌头涩麻。”
后来在炒茶坊,亲眼见老师傅把鲜叶倒进 200℃的铁锅,手腕翻得比抖音短视频还快,满屋子都是炒板栗似的焦香。
最意外的是在南湾湖茶岛,看见茶农划着木筏往湖心小岛运茶苗。“这湖周边的山场,土都是砂质的,茶叶喝着才清爽。”
撑筏的大叔指指远处的货船,“瞧见没?淮滨港开来的,回头装着咱们的毛尖直下上海。”
二、被炖菜 “烫” 醒的味蕾
上海人总笑北方菜 “一锅炖”,可在信阳平桥名吃城,我被吊锅里的香气狠狠打脸。
炭火上架着黑铁锅,土鸡、腊肉、萝卜咕嘟咕嘟炖着,老板娘掀开锅盖时,蒸汽带着野山椒的辣味扑脸,旁边桌的大哥直接把脸凑上去闻:“就好这口‘锅气’,比上海的网红店实在多了。”
更颠覆认知的是信阳热干面。
在东方红大道的老雷记,老板把面条在滚水里三上三下,捞出来浇的不是上海常见的麻酱,而是现磨的芝麻糊,拌上酸豆角和碎花生。
“芝麻酱得用石磨碾,辣椒是本地朝天椒炕过的。” 老板边说边往我碗里多舀了勺红油,“小妹尝尝,咱们这儿的吃法,跟武汉的不一样。”
在南湾湖渔村,我亲眼见渔民老张从湖里捞起花鲢,鱼头比我脸还大。“这鱼在湖里养了三年,喝的是山泉水。”
他把鱼剁成块炖进白汤,豆腐吸饱了鱼鲜,连平时挑剔的闺蜜都默默续了碗。结账时发现,这么大一锅才 80 块,比上海商场里的酸菜鱼便宜一半。
三、藏在山水里的 “老故事”
信阳的历史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活在风里的。
在城阳城遗址公园,讲解员指着出土的战国编钟说:“这比曾侯乙编钟早 200 年,去年还在央视《国家宝藏》露过脸。”
演奏员敲起《茉莉花》时,钟声穿过草丛,惊飞了一群麻雀。
去新县的路上,司机王师傅突然把车停在路边:“看看这棵老槐树,当年红军在树下开过会。” 树洞里还嵌着块模糊的木牌,刻着 “1934”。
后来在鄂豫皖苏区博物馆,我看见展柜里许世友将军的军装,袖口磨得发亮,领口还留着补丁。“这都是真家伙,从老乡家里收来的。” 讲解员说。
最有意思的是郝堂村,老房子的夯土墙被刷成白色,窗台上摆着多肉植物。
路过一家民宿,老板娘正在院子里晒柿饼,见我拍照,塞给我两个:“尝尝,自家树上结的,比上海超市卖的甜。”
墙上的黑板写着:“老屋改造时,梁上的燕子窝没敢动。”
四、被 “实在” 砸中的暖
在信阳,陌生人的热乎劲儿让我这习惯了 “边界感” 的上海人有点懵。
租汉服时,老板娘看我穿不惯木屐,硬是翻出双平底布鞋:“妹妹脚小,穿这个走路稳当。”
在浉河边散步,钓鱼的大爷见我盯着水面发呆,直接把鱼竿塞过来:“试试?这鲫鱼贼精,得用本地蚯蚓钓。”
最难忘的是在淮滨港。我蹲在码头拍货船,一个装卸工大哥凑过来:“拍啥呢?这船明天到上海洋山港,装的都是信阳的茶叶。”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烤红薯:“刚在路边买的,热乎,垫垫肚子。” 红薯皮烫得我直甩手,心里却暖烘烘的。
最后把我的路线分享给大家:上海高铁→信阳东站→租车自驾(鸡公山→南湾湖茶岛→文新茶村→城阳城遗址)
回上海的高铁上,我捏着兜里的毛尖茶包,突然想起淮滨港那位大哥的话:“咱们信阳人不会说漂亮话,就知道对人实在。”
这座城市就像杯刚沏的毛尖,初喝有点冲,细品却满是回甘。当车窗外闪过陆家嘴的高楼时,我突然想念信阳茶田的晨雾。
原来有些风景,看过就忘不掉;有些人情,遇过就暖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