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梧桐叶还未落尽,我已踏上了北上的列车。此行目的地是山东滕州,一个总被人称作"善国"的地方。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我见惯了陆家嘴的玻璃幕墙与黄浦江的游轮灯火,却总觉得钢筋水泥间少了些烟火气。直到在滕州待了七日,方知这鲁南小城藏着多少让人心头一暖的景致。
一、城有千年骨,墨香浸春秋
初到滕州,友人便领我去了龙泉广场。那日正逢小雨,青石板路上泛着水光,远远望见龙泉塔矗立在雾气中,檐角铜铃随风轻响。塔旁便是墨子纪念馆,白墙黛瓦间透出一股子书卷气。
馆内展品让我这个文科生挪不开步子。在科技厅,我亲眼见到墨子"小孔成像"的实验装置,光影投在白幕上,竟真的成了倒立的人像。解说员说,墨子早在两千年前就发现了光的直线传播原理,比西方早了千年。"有些事,看似寻常,实则藏着天大的学问。"
最让我触动的是圣迹堂的壁画。八十二幅壁画连起来,便是墨子的一生。从他在木石镇出生,到周游列国推行"兼爱非攻",再到晚年归隐著书,每一笔都画得细腻。有幅画里,墨子穿着粗布衣裳,正与弟子们讨论守城之策,案几上堆着竹简,窗外斜斜地漏进几缕阳光。这场景,倒让我想起上海弄堂里那些认真做学问的老先生。
二、市井烟火处,味里藏乾坤
滕州的清晨,是被羊肉汤的香气唤醒的。住在西环路上的民宿,隔壁就是家开了三十年的羊肉汤馆。天还未亮,老板就开始熬汤,大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羊骨在汤里翻滚,乳白的汤头看得人心里暖乎乎的。
那日我起了个大早,跟着老板学做羊肉汤。他说,滕州羊肉汤讲究"三白":汤白、肉白、葱白。先将羊骨用清水泡上三个时辰,去尽血水,再大火熬煮四个小时,直到汤浓得能挂住勺。切羊肉时,要顺着纹理切成薄片,在滚水里一氽就捞出,这样肉才嫩。我试着切了几片,手却不听使唤,老板笑着说:"慢慢来,这刀工没个三五年练不出来。"
除了羊肉汤,滕州的菜煎饼也让我回味无穷。在府前路的老巷子里,有位王师傅做的菜煎饼远近闻名。他的煎饼摊支在一棵老槐树下,鏊子上滋啦滋啦响着,各种时令蔬菜在油里翻炒,香气扑鼻。王师傅说,他的馅料有十几种,白菜、粉条、豆腐、萝卜都是自家种的,调料只用盐、辣椒和孜然,讲究的是原汁原味。我看着他将调好的菜均匀地铺在煎饼上,再盖上一张饼,用木铲压得紧实,不一会儿,金黄酥脆的菜煎饼就出锅了。咬一口,外皮脆得掉渣,内里的菜却鲜嫩多汁,混着煎饼的麦香,让人欲罢不能。
三、湿地寻幽处,红荷映碧波
在滕州的第五日,友人带我去了微山湖湿地。那日天气极好,天蓝得像水洗过一般,湖面波光粼粼,远处的芦苇荡随风摇曳。我们租了条小船,划进荷花深处。
微山湖的荷花果然名不虚传,十万亩荷花竞相绽放,粉的、白的、红的,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荷叶大如蒲扇,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像是撒了一把碎钻。船划过处,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地飞向天空。友人说,微山湖的荷花有个特点,就是花多叶少,不像南方的荷花,叶子密密麻麻的。我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每朵荷花都高高地挺在水面上,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在湿地深处,我们还看到了"四个鼻孔的大鲤鱼"。这种鲤鱼是微山湖的特产,传说当年乾隆下江南时,曾在此品尝过,赞不绝口。我们在湖边的渔家乐吃了全鱼宴,飘汤鱼丸鲜嫩爽滑,糖醋鲤鱼酸甜可口,让我这个上海人也大开眼界。
四、老街藏古韵,非遗焕新生
离开滕州前,我去了趟新建的滕州老街。老街依荆河而建,青石板路,灰砖黛瓦,沿街的店铺挂着幌子,卖着各种传统手工艺品。
在一家面塑店里,我遇见了手艺人梁军。他正在捏制面灯,面团在他手里翻飞,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梁军说,滕州的面灯已有千年历史,过去每到元宵节,家家户户都会蒸面灯,祈求平安。现在,他在传统面灯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加入了动漫元素,让面灯更受年轻人喜爱。我试着捏了一个小老鼠面灯,虽然捏得歪歪扭扭,但梁军还是夸我有天赋。
老街上还有一家中医药文化集市,各种中药材摆得琳琅满目,中医专家在免费问诊。我凑过去看了看,一位老中医正在给一位老奶奶把脉,旁边的药柜上贴着"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等标签。集市上还有各种养生茶饮,我尝了一杯菊花枸杞茶,淡淡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五、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在滕州的日子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坐在老槐树底下,看当地人的生活。清晨,大爷大妈们在公园里打太极、跳广场舞;中午,上班族们匆匆忙忙地在羊肉汤馆里喝上一碗汤;傍晚,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嬉戏,老人们坐在门口拉家常。
有一天傍晚,我在荆河边散步,遇见一位卖糖葫芦的大爷。他的糖葫芦用的是当地的山楂,又大又红,裹着一层亮晶晶的糖衣。我买了一串,咬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大爷说,他卖糖葫芦已经三十年了,每天都来荆河边,看着河水缓缓流淌,心里就觉得踏实。
离开滕州那天,我站在高铁站台上,望着远处的龙山,心里满是不舍。这座小城没有上海的繁华,却有着上海没有的宁静与温暖。它的历史底蕴、市井烟火、自然风光,都让我感受到了生活的本真。
回到上海后,我常常想起滕州的羊肉汤、菜煎饼,想起墨子纪念馆里的壁画,想起微山湖的荷花。那些看似平凡的人和事,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或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吧,让我们在不同的地方,遇见不同的风景,也遇见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