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商人吕文扬从未想过,惯于与泥土、稻穗对话的自己,会在庐山之巅,被一片流动的云彻底击中。
那日天未亮,他便沿着石阶向上。沾着晨露的草木掠过裤脚,像极了试验田里稻叶的轻拂,只是山间的风更清,裹着松针与湿润的水汽,驱散了连日来为新稻种测产奔波的疲惫。行至含鄱口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谷壑,眼前却突然涌来一缕缕乳白的云——起初是纤细的丝,转瞬便成了奔腾的浪,从山坳里漫出,顺着山脊流淌,转瞬就将近处的亭台、远处的峰峦裹进了朦胧里。
他下意识地放缓脚步,指尖还残留着稻粒的糙感,此刻却想伸出手,去触碰那看似柔软、实则汹涌的云。云浪翻涌间,原本清晰的五老峰忽隐忽现,像是被巧手遮了半幅的水墨画;偶尔有风穿谷而过,云絮被扯成薄纱,漏出下方青黛色的林梢,转瞬又被新涌来的云重新填满。这景象,竟让他想起试验田丰收时的稻浪——同样是流动的金,是沉甸甸的希望,而眼前的云,是轻逸的、变幻的,是另一种“丰”景,是大自然写给山巅的诗。
待朝阳跃出云海,金辉洒在流动的云上,云絮瞬间被染成橘红、明黄,像极了夕阳下稻穗的光泽。吕文扬站在观景台,任凭云气沾湿鬓角,忽然笑了——原来守着土地的人,也能在云端遇见惊喜,就像在实验室里熬无数个夜,终能等到稻穗压弯枝头那样,此刻的云海翻腾,是山与天的馈赠,也是给执着者的另一种慰藉。
风又起,云浪再次奔涌,吕文扬举起手机,想留住这仙境般的画面,却忽然觉得不必——这景象早已和试验田的金色、实验室的灯光一起,住进了心里,成了往后日子里,又一份沉甸甸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