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总认为那些擅长倾听和宽慰的人,是更坚强的,是不会脆弱的。
就像在很多人看来,心理咨询师都是「情绪稳定」的,不会受情绪和心理问题困扰的人。但事实是,他们跟普通人一样,也会在夜里辗转反侧,也会在一切都好的时候,突然被「不快乐」击中。
体育赛事用语中有个词:「垃圾时间(Garbage time)」,指在一场限时比赛中,由于双方队伍分数差距太大,胜负结果难以改变,剩余的比赛时间就称为垃圾时间。这个词在当今互联网上流行,可能意味着一种普遍的心理感受:低谷、无望,或是身处一艘正在下沉的船,无力扭转局面的挫败感。
在这些人生的「垃圾时间」里,心理咨询师有什么感受,又是如何进行自我安抚的呢?
这里是简单心理的新栏目「你不知道的咨询师」。我们邀请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分享 ta 们的真实的生活和工作场景,希望可以还原咨询师作为「真实、立体的人」的样子。
本期我们邀请到 4 位简单心理的咨询师,一起聊聊:心理咨询师是如何度过低谷期的?
以下是心理咨询师周皖婧、顾晟、张瑜、刘婷的自述:
01
情绪最崩溃时,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说到人生低谷,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怀孕生育那将近一年的时间。
从刚开始的犹豫、计划备孕的焦虑到出乎意料的迅速怀孕,我措手不及地为新生命的到来做着全方位的准备,切实地感知到那种面对未知的焦虑和失控感。
尤其整个孕期在疫情期间,整个大环境与个体的无力交织在一起。在生理激素、情绪波动以及环境制约的合力冲击下,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我甚至想过「还要不要生下这个孩子」。
后来又经历了产检 B 超指标异常、多次住院观察、胎儿被诊断生长发育受限、紧急剖宫产手术等一系列的应激事件。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人崩溃的时刻。
更多的挑战出现在,当一个真正活生生的生命降临,对于整个家庭结构和关系都是非常剧烈的冲击。
本就是在犹豫中怀孕生产的我,毫不意外地进入到了产后的焦虑与抑郁状态。关于新生宝宝的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我忧心忡忡的大事。伴随着被严重干扰的睡眠,走形错位后缓慢恢复的身体以及对周围人愈加强烈的情感需要,整个家庭在以我为轴心动荡着。
那段至暗时刻,不仅是我,连我的先生也不想再次体验。
《 未知的首尔 》
我是如何走出来的呢?
我觉得首先是对他人的依赖,是与身边人的联结,是那些在当时充满张力与生命力的「关系」在一个个至暗时刻托住了我:在与家人每日相处与直接表达感受的房间,在整节咨询被我的哭泣充满的咨询室,在母女间将「新仇旧恨」全盘托出体验失望与谅解的寒冬,在新手妈妈与成熟妈妈们码字痛哭与搀扶着安慰与彼此鼓励的深夜。
是我的先生、我的父母、我先生的父母、我的朋友亲人们、我的咨询师一程接一程地陪伴我走了过来。
然后是时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段经历让我切身地体验到,没有什么事情真的会一成不变地永远糟糕下去。把自己交给时间,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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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低谷期会改变我们,
但不一定会毁掉我们
一个刚刚经历了失恋与裁员双重打击的好友,曾对我说:「我觉得你应该没有体会过我现在的这种绝望,毕竟你们学心理的,总有很多保持平静和快乐的方法。」
我沉默了。同是「蜉蝣天地间,沧海一粟缈」,学心理并不能让一个人就此得道成仙。生而为人,我们同样会陷入人生的低谷,同样会体验生命的「至暗时刻」。而人生低谷期也不是病理状态,而是人类共有的体验:一段感到困顿、迷失方向、内心力量耗竭的时期。
就像大自然在雨季来临前会有所征兆,每个人在进入低谷期时,也会出现一些信号。你可能会被可能被持续的悲伤、焦虑或易怒所困扰,或是陷入一种奇怪的情感麻木状态;也可能开始失眠或嗜睡,身上总感到些没有缘由的疼痛。
而我的信号是对一直以来的爱好失去了往日的热情,社交邀约不再吸引我,休息日也只想漫无目的地躺平。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尝试做的第一件事是:允许自己脆弱,即使有时这并不容易。这不是放弃,也不是摆烂,而是真实的照见,接纳当下自己所处的状态。
《 森林民宿 》
同时,我开始学习更温柔地照顾自己:
▨ 即使没有动力,我仍坚持每天早上7点起床,做15分钟的温和运动,然后准备一份营养早餐。这种简单的结构感,为我提供了锚点。
▨ 当我感到胸口紧绷、呼吸短促时,我不再抗拒或忽视,而是把手放在胸口,对自己轻轻地说:「我知道你很辛苦,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 我开始留意一杯热茶的温度,窗外小鸟的鸣叫,雨后泥土的芬芳。这些微小的感知,像一扇扇半开着的小窗,让微弱的光线得以透入黑暗的房间。
▨我选择性地与两位理解我的好友保持联系,告诉他们:「我正在经历一段艰难的时期,可能无法经常见面,但偶尔的聚会对我会很有帮助。」
▨ 我重新开始写日记,诚实记录内心的波澜。有时也通过绘画表达难以言说的情绪,即使只是颜色的流淌、形状的浮现,不成作品的自由挥洒,也是当下最真实的呈现。
▨ 每当我感到特别低落时,我会走进附近的公园,观察树叶的纹理,触摸树干的粗糙,感受季节的流转。自然从不匆忙,却始终向前,这种节奏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回顾那段时间,我发现低谷期会改变我们,但不一定会毁掉我们,反而可能让我们放下完美主义,更懂得珍惜平凡的幸福。
低谷期可能会让我们经历脆弱,但我们也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真实和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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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咨询师并不会比你更坚强
你是不是偷偷想过:能帮我梳理情绪的咨询师,自己肯定不会有烦心事吧?
我想跟你说:不是的。我和你一样,都有被情绪缠住、走不动的时候,会焦虑,会在深夜躺在床上,任凭思绪像没关的水龙头一样停不下来。我的人生里,也藏着很多和你相似的卡住的时刻。
我以前笃信事情是第一位的,我觉得只要我把事都搞定,我自然就会开心起来。结果我累得喘不过气,快乐却遥遥无期。直到心理学让我转身面对自己,当我开始学着照顾自己的情绪,与它和平共处,我发现一切才真正开始松动和好转。
我走出低谷的方法,就是 「把自己当个宝宝」哄,再做几件日常的小事:
1. 先停下对抗,对自己说「我接受此刻的糟糕」
我不会逼自己快点好起来,反而会坐在沙发上,像跟你聊天时那样,跟自己说:「现在难受很正常,不想动就先不动,没关系。」我还会把这句话写在手机备忘录里,每次打开都能看见。
先接住自己,心才会慢慢松下来。
2. 回归身体感知,做件「不用思考的小事」
遇到事情时,我不逼自己想该怎么办,而是做些简单的事,比如用冷水洗把脸,感受皮肤的触觉;泡一杯热茶,慢慢喝,专注品尝它的香气与温度;下楼走五分钟,看看路边的树。
这些微小的感官锚点,能帮助飘忽的心智重新落回身体。你要是觉得情绪乱,也可以试试,哪怕只是坐在窗边发会儿呆,也是在照顾自己。
3. 放弃硬扛,主动「找帮手」
我过去的习惯是所有情绪都硬扛着,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心理咨询师、督导师,还有懂我的好朋友。不管是烦躁还是迷茫的时候,我都愿意去找他们聊聊。
求助不是软弱,而是我们都需要的情绪支撑。
《 shrink精神医师弱井 》
当然,心理学理论也是我帮助自己的工具。比如,我会用 CBT (认知行为疗法)分清「我现在很难受」和「我会一直很难受」的区别。或是用正念提醒自己「此刻只是此刻,不会一直这样」,将自我从无尽的思绪中拉回来。
我想让你知道,其实脱下「咨询师」的身份,我和你都一样,都是会被生活难住、会被情绪打败的普通人。我没有什么咨询师专属的坚强,只有和你一起学着扛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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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没什么事情发生,但你就是不快乐」
多年前,我带着我的先生、公公和婆婆,去见我的父母。那是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我坐在车上,懒懒地看着窗外,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落在我的手上、身上。偶有风吹进来,舒服得一塌糊涂。
「不如死了算了吧」,这个念头再次悄然滑进我的脑海里。在那个光明的午后,让我记忆尤为深刻。
绝望与寂寥,混杂着痛苦和悲伤,长久以来,我受着这样沉重感觉的袭扰。这些感觉来的时候,并不是每次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事件,甚至在现实光明而充满希望的时候,它们也会莫名其妙地到来。当我耐受不住时,它们就变成了愤怒和怀疑,自我厌弃,也厌弃一切。然后我会久久不能动弹。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需要比平时更多的睡眠,起床无比困难;就算清醒时,也要抱着手机刷无聊的剧,还有偶然的暴食、与酒度过。但同时也解离出一个我,在现实里行动,完成固有的工作。
那是一种「你知道你不快乐,但你很难与人真正言说」的感觉。
《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
外在的喧嚣无法让自己重新拥有恒常的活力。运动、户外、旅行、刺激性的活动,带来短暂的多巴胺满足,但是一旦停下,生活又重新进入惯常的模式。
回溯过往,作为代际传递的一环,我明白自己与父辈、祖辈共同承接着不属于我们的卑微与恐慌,绝望与无价值感。但现实需要更为踏实与专注的「承担」——那些负面感受既然已经落在身上,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唯有为自己负起全部的责任。
所谓抑郁,是你的内在有一个面向,这是一个机遇,让你拥有改变的可能,让你有机会将更大的时空装进你的心里,穿越幽暗的黎明,拥有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