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我参加了「鼓5人生」肺癌关爱项目的专家对话直播,有机会和广东省人民医院肿瘤医院的杨衿记教授、李安娜教授一起聊聊:在晚期肺癌逐渐被当作一种“慢性病”来长期管理的今天,患者怎样才能和医生配合得更默契、走得更稳、更远?

菠萝:在20年前,甚至10年前,根本不可想象有那么多晚期的患者能够生存五年以上,但现在我们说晚期肺癌也不等于绝症,大家需要把思维转换成”慢性病”管理,临床确实是这样吗?
杨衿记教授:20年前确实没有这么多患者活过五年以上。后来有了精准治疗,靶向药物和免疫治疗这两块的巨大进步,很多中晚期和晚期肺癌就会超过五年了。
我们讲到五年,大家心里有个疑问,为什么叫慢性病?为什么提五年生存率?就是说一个病不管是良性恶性,活五年的机会超过一半,这个病就定义为慢性病。目前晚期肺癌可能很难把它完全彻底消灭掉。但是可以长期带瘤生存,带病生存,活得很精彩,活得更有生活质量,更有生命尊严。有了这个定义之后,我们就可以把中晚期和晚期肺癌变成慢性病了。
那么,哪些患者能优先进入这个慢性病阶段呢?
驱动基因阳性的患者机会更大。比如ALK融合阳性的患者,五年生存率可能已达70%-80%。EGFR突变的晚期患者,中位总生存期已接近四年,虽然五年生存率还未普遍超过50%,但通过联合治疗和精细化管理的进步,很快也会达到慢性病的标准。
菠萝:肺癌不是一种病,而是由许多不同亚型组成的。通过精准医疗,管理好自己的特定亚型,长生存和慢性病管理的机会非常大。如果患者转变思维,将晚期肺癌视为慢性病,他需要做些什么来配合医生呢?
李安娜教授:我2003年左右开始临床工作到现在20年左右,见证了肺癌进步的过程。我刚毕业工作的时候在临床实习,我们的老师每天早上到病房查房,就是鼓励病人“头发掉了没关系,我们去买一个假发”,也经常看到病人抱着脸盆吐。
但是现在更多的患者其实是跟我们做朋友的。甚至有十年以上的患者,现在每年过节我们还是会打电话聊天。在管理的过程当中,我们发现这些成功管理的患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与主管医生团队保持着密切、稳定的联系。他们会严格遵守定期随访计划(比如初期每三个月复查),并且非常信任医生的判断。
发现有任何问题,他也不会很慌张,即使发现了一个结节,他也会先问我,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如果我跟他说,你先不要慌,你现在复查一下看看,这个不一定像,他也就安心下来了,不会自己去给自己下一个诊断。我们告诉他说,你现在是一个稳定的状态,他就相信他是一个稳定的状态,他就真的正常生活。只要他真的相信他是正常的,他就真的可以正常的生活。
菠萝:这就是相信的力量。杨老师您在临床上是否遇到过不认真随访的患者?
杨衿记教授:跟相对固定的一个团队保持密切联系来跟踪,这是一个很好的保证长生存或者是慢性病管理的概念。
但是不听话的患者时有发生。比如他看了网络某个消息,看了新闻报道,这个新疗法他也想试试,然后就不经过我们团队,不经过主管医生去做了这个事情。那怎么教育他们呢?循证医学的概念,可能对于患者跟家属听不太懂,但是你用活生生的案例说服他,我觉得还是一个教育的过程。
例如,在靶向治疗中,有的患者坚持从一代药开始用,担心先用最好的三代药,以后没药可用了。他们会以为先用一代,一代不行再用二代,再用三代,这样按部就班可以为后面储备新的技术手段。其实不是的,三代药是目前证据显示最优的选择。有很多时候,患者没有经过专业团队判断,就尝试自主用药了,他总认为有说明书了,国家进医保了,他就自己用药了。我们必须教育他们这样做的风险。
我经常用一个“老太太吃烂苹果”的故事来打比方:如果总想着先把坏的吃完,结果可能永远在吃烂苹果,好苹果放坏了也没吃到。所以医患沟通时,除了讲证据,用鲜活的经历和案例,甚至把最坏的可能结果坦诚告知,才能共同做好全程管理。
菠萝:要实现长期生存,慢病管理的另一个进步是联合用药的增多。虽然有些驱动基因突变起初可单药治疗,但现在联合治疗越来越常见。对于患者来说,面对更多的药物选择,需要考虑些什么?
杨衿记教授:药物或方案变多时,患者和医生都需要权衡疗效获益与治疗代价(如副作用),取得最佳平衡。医生会依据循证医学的三要素来做推荐:证据水平、团队经验以及患者和家属的意愿。
以EGFR突变为例,单用三代靶向药的中位生存期约38.6个月。而联合化疗(如FLAURA2模式)可再延长约10个月,接近四年。虽然联合化疗让部分患者感到是在“走回头路”,但为了将五年生存率提升到50%以上,迈向真正的慢性病时代,联合治疗是当前关键的一步。拒绝联合,可能就意味着放弃了宝贵的生存时间。
菠萝:而且现在的化疗副作用管理,应该比20年前好很多了吧?
李安娜教授:是的,新一代化疗药的致吐性已降低,且我们有了更强效的止吐方案。作为医生,我希望患者活着,即使会有一些副作用,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他活得越久越好,能多活一年、两年或者五年。虽然有一些副作用,但副作用是可以处理和管理的,临床上已经有很多办法。
最近有两个著名的医生,林彦峰(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教授),Ross Camidge(美国科罗拉多大学肿瘤中心教授),都得了肺癌。我们去听他们的访谈时候,发现他们其实采用的就是靶向联合化疗的模式。
选择适合联合的患者也很重要。从2023年WCLC(世界肺癌大会)公布了这个研究的无进展生存期(PFS)开始,我们就有依据的去用于第一批病人。因为要联合化疗,所以选第一批病人的时候,我们尽量选年轻一点的,身体状态好一点的。后来有了更多的数据,大家就会很关心,是不是所有的病人都是获益的,是不是要脑转移的病人或者肿瘤负荷重的病人,骨转移的病人,或者ctDNA(循环肿瘤DNA)阳性的病人,后来发现确实在这一部分的亚组里可能更有获益。
菠萝:还有一个大家很关心的问题:免疫治疗和靶向治疗的叠加。比如,一个驱动基因阳性的患者,看到别的患者用PD-1抑制剂效果不错,会想自己是不是也能用?这方面您会怎么建议?
杨衿记教授:这个问题其实非常严肃。现有全部证据都明确指出,对于EGFR 突变或 ALK 融合的患者,目前在一线治疗中还没有足够证据支持使用免疫治疗——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不过,在EGFR 突变患者中,在靶向药治疗耐药后,最近陆续有不少新的证据出现,都提示可以考虑使用某种形式的免疫联合治疗。
靶向耐药后单用免疫治疗,大多数情况下疗效还是不够理想,至少需要联合化疗,或联合抗血管生成治疗。例如HARMONi-A研究中,它用的是一种同时具备 抗PD-1 和抗VEGF的双特性抗体,联合化疗的疗效就明显优于单纯化疗。
更重要的是,它对入组患者的要求并不苛刻,不需要PD-1 的高表达,无论阴性或阳性都可以。总体来看,这类治疗能提升 PFS,对总生存期也呈现延长趋势。因此,未来如何更合理地“搭配”联合治疗,将成为进一步提升疗效的关键。在这一过程中,PD-1 的表达水平、TMB 的评估以及其他免疫相关的预测因子,都可能帮助我们筛选出最能从免疫联合方案中获益的患者。
目前按照指南,这类治疗是不需要额外做检测就可以使用的。同时,未来还有许多ADC 药物也有望用于克服耐药。但整体来看,这一领域仍像一个黑箱,很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具体受益机制是什么——这对循证医学和精准医学来说,其实是一种挑战。
不过,在精准医学的实践中,仍然有一些方向是行之有效的。比如三代TKI 治疗后出现耐药,如果基因检测发现 c-MET 扩增、出现旁路激活,你就必须把这个旁路抑制住,才能实现真正的精准治疗。这其实又回到了我们20 多年前对“精准治疗”的最初理解:发现一个基因突变,就精准地把它抑制掉,这是最理想的方式。
但现在的理念受到科普传播的影响,很多患者也会混淆概念——他们看到指南里写着可以免疫治疗联合化疗,也看到有“带子弹头”的抗体偶联药物ADC可用,于是反而淡化了二线治疗阶段精准治疗的重要性。所以我认为,只要患者体能允许、有条件,就应该尽量做再次活检,找出旁路、找到基因突变,是非常关键的。
肺癌本身是一个高度异质性的疾病,存在很多不同亚型。无论是初治还是耐药后的阶段,都需要我们把这些亚型进一步区分,再针对性制定相对精准的方案,才能真正克服耐药。因此,我仍然强调:能做组织活检就尽量做;做不了,再考虑液体活检。如果实在不能做、身体条件不允许,那就按照指南来。
但我想说的是,精准治疗能够走到今天、走到第21 个年头,是有它非常独特、非常神奇的价值的。如果我们把这条路走好,未来在不长的时间内,五年生存率真的有可能提升到 50% 以上——这才是“精准再精准”的方向。
菠萝:关于靶向药的耐药,是不是很多患者一开始就会向你们咨询这个问题?当患者特别焦虑时,你们通常会如何回应?
李安娜教授:确实,通常是刚确诊肿瘤,年轻的家属问得比较多。年纪大一些的患者虽然也有担忧,但可能不善于表达。在沟通治疗方案时,家属常会直接问:如果用这个药后耐药了怎么办?我会不会耐药?还能活多久?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刚开始行医的一两年里,我可能会说:先别考虑那么远,一步步来,等完成分期再说。但现在我们更能理解他们的焦虑——我们会换位思考:一个普通人突然面对如此重大的、关乎生死的疾病,自然会担心还能活多久、治疗需要多少费用、后续过程会怎样、会不会痛苦。理解了这一层,我们就明白他们之所以这样问,是希望对自己的生活有所计划和掌控。
因此,我们会更耐心地向他们说明目前疾病的发展趋势、耐药可能发生的几种方向,以及当前治疗或新药研发的大致进展。但同时,我们也会请他们把专业判断交给医生,并解释:我们告知的统计概率不一定适用于个人。比如有效率是40%,但具体到个人,属于这40%还是60%,参考意义并不大。治疗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医生会持续评估、陪伴他们一起面对。我们和患者一样,每次查看检查结果时都怀着同样的期待心情,就像等待高考阅卷结果。所以我们非常理解他们的感受。
杨衿记教授:李教授说得很好,但这里有个前提:患者家属询问总生存期的问题,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基于临床试验得出的中位数据。无论是全程管理还是慢病管理,我们需要告诉患者一个整体的策略。比如,对这类患者,规范治疗通常可以达到中位生存期;如果做得更好,个体甚至可能超过这个数值;但如果自行调整用药或治疗不规范,就可能低于中位数——别人四年,你也许只有三年。
如果能全程管理、每一步都做好——包括再次活检、个体化精准治疗、参与新临床试验等——患者很可能走得更好。因此,我们应该向患者说明大致的过程与数据,同时鼓励他们:如果每一步都积极配合、科学治疗,是有可能超越统计数据的。
要给患者和家属希望:做得更好,效果就可能更好,甚至超过五年。这样,他们就更愿意配合治疗,医患沟通也会更顺畅。他们不会自行用药或轻信网络信息,而愿意参与全球新的临床试验,从而贯通整个治疗链条。一线、二线、三线治疗,大部分指南都有相应安排。患者了解后,心里会更踏实、更镇定。
菠萝:提到临床研究,很多人还是心存顾虑。大家主要担心两点:一是怕成为“小白鼠”,二是担心被分到对照组、使用安慰剂。医生在临床上是否经常需要解释这个问题?正好借科普的机会,想请您谈谈肺癌临床研究大致是怎样的?
杨衿记教授:首先,关于“小白鼠”的担忧——所有临床试验在进入人体之前,都已在动物实验中经过了充分验证,也就是说,小白鼠、大白鼠的试验都已经做过了,才会到人体试验。而且国家药监局对临床试验的批准有严格的伦理与科学审查,确保患者利益首位,不存在不合规、不合法的问题。
其次,关于对照组。对照组可能会使用安慰剂,但也可能是“标准治疗加安慰剂”等设计。如果使用安慰剂,就说明标准治疗下本来就并不需要额外的药物。而且大家需要理解的是,即使用安慰剂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它本身可能产生一定的心理安慰效应,且患者在试验中会得到密切的关照与监测。因此,这在伦理和科学上都是合理的。
在门诊和病房中,医生时间有限,很难充分展开解释。因此,科普中尤其需要把这两点讲清楚:一是临床试验的伦理与安全保障,二是安慰剂对照组设置的科学依据。
李安娜教授:正好今天上午我遇到一位患者家属,当我推荐一项1期研究时,家属担心研究太早,药物剂量不明确,希望加入别的3期研究。我举了个例子:比如某款已上市的药物,最初也是从1期试验起步,经历了从40毫克到80毫克的剂量探索过程。如果最初的患者因剂量较低而拒绝参与,这款药可能就无法顺利研发。而我们现在临床上发现,部分患者甚至无法耐受标准剂量,需要调回40毫克,且疗效依然得以维持。这说明1期研究的剂量探索本身具有重要意义。当然,我们会如实告知患者,1期研究的主要目的是评估安全性和合适剂量,并不保证对每个人都有效。
此外,还有人担心:一旦签署同意书进入研究,如果出现严重副作用,是不是就无法退出?实际上,临床试验遵循自愿原则,患者可因任何原因随时退出,医生也会持续评估安全性,保障患者的自由与权益。
杨衿记教授:这一点非常重要。参与临床试验是自愿的,退出也不需要特殊理由。我们在设计试验时已考虑到一定的脱落率,个别退出不会影响试验整体质量与结果。患者的利益始终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因个人安排还是其他原因,都可以自主决定退出。
菠萝:是否有患者因自行用药而导致不符合入组条件?
杨衿记教授: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确实存在少数患者为了入组而隐瞒用药史,甚至捏造信息。我们必须强调:如实告知病史至关重要。只有将真实的治疗经过告诉专科医生,医生才能为你规划更好的治疗路径。
李安娜教授:在多年临床试验经历中,我们也遇到过类似情况。有的患者听说某药可能有效,但因为某些条件不符合——比如要求一线使用,而患者已用过其他药物——就试图隐瞒用药史。这样做不仅没有意义(因为检测通常能发现),也会损害医患之间的信任。
诚信是做人的根本,也是医患互信的基石。守住诚信这条底线,医生才会尽力为你寻找合适的治疗方案。另外,也不必过于执着于某一项研究。如果现有标准治疗有效,完全可以继续使用,等待后续机会。学会接纳现实,避免因无法入组而产生强烈负面情绪,这对治疗与生活都有益。
菠萝:EGFR、ALK大家听得比较多了,最近两三年,有哪些靶点进展值得大家重点关注?
杨衿记教授:目前,我们所说的罕见靶点,通常是指在非小细胞肺癌中发生率较低(例如1%-2%)的驱动基因突变。相比之下,EGFR在中国患者中的突变率高达35%-40%,ALK融合的发生率约为5%-7%。
无论是何靶点,它们的发现都高度依赖基因检测技术。常规的PCR方法有时会漏检罕见的基因融合或扩增事件,可能导致漏诊。
因此,当检测结果与临床特征明显不符时(例如一位不吸烟的肺腺癌女性患者,DNA测序却显示“无驱动基因突变”),我们往往不会轻信这个结果,而是建议补充进行RNA测序等更精细的检测。
目前值得高度关注的罕见靶点之一,是MET基因扩增。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因为常规的DNA测序(NGS)可能无法准确检出或会漏掉MET扩增。这时就需要额外的检测手段(如FISH)来明确。
MET扩增具有非常重要的临床意义:它不仅可以是原发的驱动突变,更重要的是,它是EGFR或ALK等靶向药治疗后,最常见的耐药机制之一。例如,大约15%-20%的EGFR突变患者在使用三代靶向药耐药后,会出现MET扩增。
所以,无论是初诊还是耐药后,基因检测至关重要。一旦发现MET扩增,后续治疗策略将完全不同。
这方面近期取得了两大重要进展:
针对耐药后的双靶治疗:对于EGFR靶向药耐药后出现MET扩增的患者,已有临床研究证实,采用EGFR抑制剂联合MET抑制剂的双靶方案,疗效显著优于传统化疗。这是近年来最重要的进展之一。
国内新药一线适应症获批:针对MET扩增,国内已有新药获批用于一线治疗。只要患者检测符合标准,就可以使用。这为这类患者提供了全新的重要治疗选择。
这两项进展,标志着我们对罕见靶点的认知和治疗能力都迈上了新的台阶。
菠萝:从医那么多年,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故事吗?
李安娜:我想分享一个写进书里的故事,就是陈阿姨的故事,应该是第20个故事吧。2013年,59岁的陈阿姨被确诊为ALK融合型肺癌。当时唯一可用的靶向药克唑替尼尚未纳入医保,每月费用高达五万多元。她家在农村,这个时候就面临着家庭伦理、亲情的压力,但是她儿子是义无反顾凑钱给她吃这个药,也导致了家庭的矛盾,两个儿子都离婚了。然而,倾尽家财服药仅三个月,陈阿姨就出现了耐药,全家陷入绝望。来我们医院诊治之后,还是又进展了,但是比诊断的时候病灶还是小的,可能是缓慢进展,就回家去了。因为家在农村,也没有定期来随访,后来我们请她来,她才跟我们讲,她在村里遭受很多非议,儿子家庭又破裂,她自己又得了病,承受了很多周围人的眼光,包括对这个疾病的讽刺,过得非常难。但是,我们医院临床研究病人会定期随访,所以在随访过程中,正好又有新药的研究,又用了两年多,又挺好的,比当时进展的时候又小一点点,又缓慢的状态,就又回家去了。
又过了大概五年,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巨大的事情,她的两个孙子在这十年间先后考入北大,村里颁发奖金鼓励。孙子有了奖金就孝敬奶奶,带她重返医院。而此时,当年那些昂贵的药物已纳入医保,可及性大大提高。这个故事是印象非常深刻的。
菠萝:真是了不起。咱们医院的多学科会诊做得很好,在其中,是否也会将心理、营养等因素纳入综合考量的范畴?
杨衿记教授:是的,我院于2023年2月15日正式开设了新型多学科门诊。与传统模式主要聚焦肿瘤内科、外科、放疗科不同,我们特别整合了肺癌专科医生、局部治疗专家、全程管理团队,并引入了心理专家、临床药师和营养科专家。对于中晚期或偏内科治疗阶段的患者,我们会将这些“软学科”力量集中起来。
在治疗过程中,患者的情绪与心态管理往往被忽视,但实际上非常重要——心理因素、家庭与社会背景,在诊断、治疗和康复过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这是单纯从分子生物学角度无法完全解释的。
其实,我母校中山医学院早有“医病、医身、医心,救人、救国、救世”的医训,这一理念甚至早于国际相关理论的提出,只是在中国文化谦逊含蓄的底色下,未刻意张扬。作为医生一定要共情,要同理心、共情心来做这个事情,但仅靠肿瘤科医生难以全面顾及。因此,我们在传统肿瘤内科、外科、放疗科的多学科协作基础上,进一步纳入营养、心理、用药指导及毒性全程管理,形成了现在的多学科门诊模式。
在多学科会诊中,我们严格要求每位患者的看诊时间约半小时,一个上午最多接待6位患者,且现场不加号。这样做并非出于经济效益,而是希望倡导现代医学、尤其是临床肿瘤学中常被忽略的“人文关怀”理念。我们相信,科技进步应当以人为本、带有温度,让关怀具有力量,使每位患者获得涵盖诊断、治疗与康复的全方位支持。
李安娜教授:其实每位医生踏入医学院时,大都怀有一个理想:希望为患者提供全方位的治疗与帮助。
我印象很深的一位患者,他在根治治疗后仍持续感到各种不适,反复求诊。外科医生通常建议定期复查,认为他“想多了”。而在我们多学科门诊,杨主任请心理专家与他深入沟通,引导他逐步向前看,并细致了解他的家庭与心理状态。
我特别记得门诊接诊的第一位患者。我问他:“我们今天第一天开诊,您怎么恰好来了?”他说,儿子和他不在一起生活,母亲辛劳一辈子,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工作,却突然确诊肺癌。儿子难以接受,既想隐瞒病情,又希望母亲得到最好治疗——既需要专业诊疗,又需要一个“软着陆”的方式来告知病情,同时还要维系复杂的家庭关系。于是他们来到了我们门诊。经过40多分钟的深入沟通,这位患者后续的治疗过程非常顺利,夫妻关系也得到了改善。
*本文旨在科普癌症新药背后的科学,不是药物宣传资料,更不是治疗方案推荐。如需获得疾病治疗方案指导,请前往正规医院就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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