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寻仙记》
暮春时节,我独坐窗前,望着檐角滴落的雨水,忽想起那\"海客谈瀛洲\"的旧事来。世人皆知山东乃孔孟故里,却少有人细究那渤海之滨的蓬莱仙踪。这倒教我想起幼时听私塾先生讲《山海经》,说那东海之外有仙山三座,其中蓬莱最是奇绝。
山东这方水土,自古便是钟灵毓秀之地。东临黄渤二海,西接中原腹地,活脱脱一个\"山海经\"里的地界。泰山巍巍乎如巨人拄杖,崂山幽幽然似老道炼丹,偏是这蓬莱最是蹊跷——分明是胶东半岛北端一块弹丸之地,却引得秦皇汉武皆来寻仙访道。我想,这大约便是中国人骨子里的那点\"求不得\"的执念罢。
蓬莱城始建于汉武年间,算来已有两千余载。那城墙砖缝里怕都渗着方士的丹砂。唐时设县,明时复置,朝代更迭如走马灯,唯有丹崖山上的蓬莱阁始终冷眼旁观。这阁中供奉着八仙,殿里藏着三清,倒像是把道教的诸天神佛都请来做了邻居。最妙是那\"海市蜃楼\"的奇观,分明是水汽折射的把戏,偏要说是仙人设宴,可见凡人总爱给自然现象穿件神话的衣裳。
我曾在薄雾清晨登临蓬莱阁。但见沧海茫茫,渔船点点,忽然明白古人为何要在此处寻仙——这般景致,原不必真有神仙,单是看着就教人忘却尘俗。那阁前石碑上\"人间仙境\"四个大字,倒像是给游客的暗示:所谓仙境,不过是将寻常山水看出三分仙气罢了。
而今蓬莱已划归烟台治下。这烟台城也是个妙处,秦始皇东巡至此,见海天辽阔,竟吓得立了块\"天尽头\"的碑。如今倒成了游人争相留影的胜地。想来古今一理,帝王将相眼中的凶险之地,在百姓看来却是讨生活的渔场。
临了忽然记起,去年在蓬莱海边见一老渔夫,问他可曾见过八仙显圣。老人咧嘴一笑,露出被海风腌透的牙齿:\"俺日日与龙王讨饭吃,倒没见过神仙撒钱。\"语罢又摇橹出海去了。可见仙境之说,原不过是困在土地上的人,对海洋的浪漫想象。
愿诸君得闲时,不妨去蓬莱走走。不必寻仙,但看那潮涨潮落,云卷云舒,便知人间自有逍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