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浪记》
厦门湾的海水向来是吝啬的,总与岸保持着矜持的距离。直到那年七月,一道白玉般的弧线划破了这亘古的默契。人们说这是桥,却又分明是浮在海面的蜃楼;说是路,偏生教浪花吻上了行人的鞋底。
这\"演武桥观海台\"生得古怪。三截栈桥如老渔夫青筋暴起的手臂,将主平台牢牢箍在海天之间。匠人们耗去万两白银,偏要在浪尖上造出个踏脚处。潮水涨时,那平台便显出几分醉态,晃晃悠悠地几乎要躺进海里。常有外乡人惊得缩脚,本地人却笑他们不识趣——分明是龙王给陆上人开的恩典。
白昼里,这玉带似的平台最是伶俐。日光岩的轮廓映在眼底,郑成功的袍角似乎触手可及。世茂双子塔的玻璃幕墙将阳光剁碎了撒向海面,倒像两柄水晶剑劈开了苍穹。轮渡拖着白练往来穿梭,远处漳州港的吊车排成钢铁芦苇。偏是那三五个垂钓的老厦门,蹲在栏杆边纹丝不动,活似钉在浪里的木桩。
及至暮色四合,这平台便换了副脾性。地灯亮起时,整座桥变作浮动的火龙,海浪将光影嚼碎了又吐出来。汽车在头顶碾过,轮胎与钢板的摩擦声混着潮响,竟生出几分\"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况味。常有情侣倚栏私语,忽被溅起的浪沫惊散,倒比那咖啡馆里的玫瑰更添三分生动。
说来这工程的艰险,怕只有那些被海风吹裂脸的工人晓得。七百吨的钢铁巨兽悬在浪头上打桩,十四艘船在潮汐间抢时辰。最险时桩基距桥底不过丈余,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如今游人踏着的每块钢板,都沁着咸涩的汗与海。
实用处倒也不差:西口能拍双子塔倒影,中门聚着吆喝的公交,东头直通白城沙滩的细沙。管理员像赶海的鹭鸶来回巡视,见着遛狗的便瞪眼,遇着翻栏的便呵斥。偏生那海风不识相,总把\"禁止垂钓\"的牌子吹得啪啪响。
临别时又见潮涨,平台与海面早已不分彼此。忽然悟得这钢筋铁骨的原是个痴人——拼却浑身气力,只为教都市里的眼睛尝一口海的味道。愿诸君来此,不仅能踏浪而行,更得学会如这平台般,在尘世浊浪中守住三分澄明。海天辽阔处,自有无限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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