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以来,一首魔性神曲《大展鸿图》席卷各大短视频平台,作者“揽佬”硬是以一己之力,把全国年轻人拽进了“广东阿叔”的茶室。
这股热潮似乎并非偶然,反而更像是这几年“广东文艺复兴”的最新一棒。从文学界开始关注华南、岭南、海南乃至“南洋”这些江南之南的“新南方”,到马伯庸连写《长安的荔枝》和《食南之徒》两部关于广东的畅销小说,再到诸如《狂飙》和《扫毒风暴》等以广东为背景的影视剧。一股强烈的“广东感”正在席卷文艺圈。
在这场复兴中,“广东歌”的复兴无疑扮演着核心角色。自2021年起,各大主流电视台开始承办“湾区生明月”的中秋歌会。与此同时,2019至2023年间,现象级音综《乐队的夏天》先后让广东的小众乐队取得全国性的影响力。芒果TV更是非常有意识地用《声生不息》的“港乐季”和“大湾区季”将今日的广东文化复兴和昔日的港乐黄金年代勾连在一起。
不过,与当初粤语主导的港乐黄金时代不同,如今的“广东歌”尽管有粤地诸方言的要素,但主体仍以普通话为基底。更重要的是,“广东”作为一种独立于香港的文化概念,正在出现。发生在广州、深圳、惠州、东莞、海丰、河源等广东城市的生活成为“五条人”“揽佬”“九连真人”“广东雨神”“蛙池乐队”等音乐人的创作灵感。
这就意味着,这种自2020年左右开始兴起的“广东感”自出现起,就有意识地和港乐盛世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从政治经济的大背景看,这场复兴无疑和2019年公布的《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有关。不过,这似乎并不能完全解释为什么当代年轻人如此自发地迷恋某种“广东感”。
上世纪80、90年代,中国涌现出两种具有极强生命力的音乐形式。其一当然是港台的“靡靡之音”。它们在内地的流行,通常被认为和改革带来的经济活力有关。人们从中找到了一种被禁锢的情感和欲望的解放感,也获得了一种“爱拼才会赢”的希望。与此相对的,乃是北方的摇滚乐。虽然摇滚乐也歌唱自由和解放,但困住北方摇滚家的恰恰是物质生活所带来的虚幻和迷惘。
崔健告诉周国平,他为什么使用“新长征”这样的意象:“长征是以少打多,小米加步枪打你飞机大炮,很过瘾的,人性超越物质的那种感觉。我们土八路打你怎么样,所有那些讲大道理的人,或有权有势的人,或那些每天生活在蜜罐里的人,唱甜歌蜜曲的人,你大红大紫,我们摇滚乐就是捶你这帮人”。在他看来,在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三大团体,任何两个团体的结盟,都是对另一个团体的削弱。60、70年代是政治和文化的结盟,故而经济被轻视;而80、90年代则是政治和经济的结盟,文化就遭了殃。(《自由风格》)。似乎,文化天生地就不会和经济结盟。一旦结盟,文化就丧失了生命。就连崔健的摇滚乐,在人文学者看来,也有结盟的风险。汪晖在《<具体的敌人消失以后>,我们如何歌唱》中写道:“崔健的歌声是在‘革命’与‘后革命’的关口发生的、既是告别又是召唤的自由和解放的旗帜。然而,一旦这个旗帜成为在市场流通的领域中闪现的商标,自由和解放就会从这个旗帜上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