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人,一个随时变化、很难专一的族群。是这样吗?
某种程度来说,是!
最近有一个论调: 底层出身的生存法则,勤换工作。我站于广东的地域人文特色,微笑赞同。
撇开那些职位越跳越高,年薪翻番的潮头幸运儿,我们就拿一般的打工牛马来说。换工作,证明你还有求生欲,还对美好生活有念想,这是一个人与一条咸鱼的最大区别。
你也许不解,这与广东地域有关联吗?您别说,关联还真大!
广东,自古“底层出身”。
因为广东,也就是以前所说的岭南,从来不是一个稳定的地方。首先看吃,早在先秦,五岭之南便是原始森林,丘陵遍野,瘴气横行。林子里多野象犀牛。虽说不缺行走的蛋白质,但你想,以几千年前的技术水平,南越人要把象牛等猛兽拿下,谈何容易,不得牺牲大半个部落,甚至全军覆没啊。为了保存实力,南越人不得不无分地域,不看种群,从小型动物入手,比如海里的虾蟹鱼蚌,到了寒冬,更是不能放过树里的蛇虫鼠蚁,为的正是将生命延续。那为啥不种粮食?两个原因:一是地形所限。岭南气候虽温暖,但到处是大山丘陵,想耕种粮食难成规模。二是工具落后。 《广东简史》说了,在整个两汉到南北朝,岭南地区仅出土71件铁器,冶炼技术直接决定农业难上台阶。光吃这件事,我们就很难专注,无法大规模生产碳水,也就只能到处上山下海,寻找蛋白质了。于是,导致两个结果:广东自古不大可能是产粮大省。书里说了,岭南真正到了宋代,大量贬官南下才把犁田技术带过来,那个时候,广东才开始往鱼米乡靠;宋代以前的几千上万年,广东人在吃这件事上,“钻隆钻隙”,丰而不富。
民以食为天,食的地域特点,决定了广东人骨子里“求变”的DNA。只要社会稳定,广东人变着花样“揾食”。种不了地,五仙观外做买卖。凉果、织补、手工业,什么好做做什么;家里没有矿,下水捞珍珠,出海做生意。南汉时期,广东是十国里最有钱的国家,靠的就是下海捞珠子,跟鬼佬做生意换外汇。
明末清初,广州西关出现了很多带“栏”的街道,每条“栏”,就是一种生计。比如杉木栏,买卖杉木成行成市;豆栏上街,豆类批发…… 在广东人脑子里,转动着各种各样的谋生基因,通过实践把基因完美落地,形成营生。我相信,我们的祖辈,祖辈的祖辈也想过,单纯地只干一件事。只种地,只捕鱼,人生该多稳定,多简单啊!但他们发现,在百越这个地方,自然资源不足以支撑你只做一件事,怎么办?“打多份工咯”。越来越多人思考,哪份工好呢,于是,百业兴起, 广东人纵使出身底层,却也不乏选择的空间。这种求变的DNA一次又一次地洗刷着岭南百业,去粗取精,弱肉强食。
千百年来,广东人的灵活勤奋,创新思变被总结为港剧里常说的一句话,“有手有脚,又点会饿死呢!”在我的记忆里,这句话来自《大地恩情》。
当然这种“变”的DNA,不仅在“揾食”,于国家危难之时,它会化成另一种强音,思考呐喊,挺身而出。且看近代, 小至打破世俗,勇于抗争的“自梳女”、“不落家”,大有拍案洋务的康梁变法,推翻帝制的孙中山。(自《广东简史》)
“东家唔打打西家”
港剧里还有一句经典台词,“东家唔打打西家”。香港比内地更早接触市场,也更早明白职场的“3个五”原则。从90年代下岗潮,到今时今日的大环境堪忧,“底层出身,要活就换工作”的求变逻辑继续影响着新一代广东人。无论是进大厂,还是过独木桥抢铁饭碗,抑或回家含泪继承家业,广东人继续着“哪能活去哪”,至于先后顺序、履历丰盈,这不是“底层出身”要考虑的事情。再不济,当个骑手也不至于饿死。
当然,换工作不等于换赛道。没人让你上一秒当厨子,下一秒做码农。人总归有长板和短板,要生存,你可以打散工渡日;但要活得好,那可得分主次。千万别让广东人骨子里的这种变,成为事业发展的绊脚石。
在这点上,潮汕人似乎总能抓住风口,持之以恒。明万历到清代,广东都缺粮。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清政府多次免征泰国运米船的税银,潮汕人马上嗅到了商机,大批潮汕人来到泰国,逐渐垄断了广东沿海大米进口网络。到了现代,潮汕人依旧触觉灵敏,所以出现了90年代到2000年左右,潮汕地区玩具加工,电池加工,瓷器加工等产业的兴旺发达。每个产业都从0~1,在利润最大化,把市场做饱和后,潮汕人又头都不回地换另一个挣钱的项目。产品在变,但做生意的逻辑一直没变。(《广东简史》)
广东不像东北有3000里沃土,也不像两湖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但广东有宽广的海岸线,能看见最前面泛起的那朵白浪。因为“出身底层”,所以要不断求变且专注,抓住变化的曲线,专注自己的赛道。无论如何,不能停滞,停滞是最大的风险,而赢家,都在寻找下一波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