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县小吃走遍天下,但只有回到三明这座小城,才能尝到那碗地道的烫嘴豆腐。李伯的摊位藏在老街转角,用的是本地黄豆和山泉水制成的豆腐,豆腥味淡,豆香浓郁,质地比寻常豆腐更紧实些。
豆腐切成一寸见方,在砂锅里文火慢煨。汤底是猪骨与目鱼干共同熬制,豆腐在汤中慢慢鼓起细密的气孔,像海绵般吸饱了山海之鲜。上桌前撒一把青蒜,淋几滴福建老酒,豆腐在粗陶碗里微微颤动,表层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内里却雪白柔嫩。
吃烫嘴豆腐是勇敢者的游戏。夹起一块吹三口气,咬开小口,热气混着汤汁喷涌而出,烫得舌尖发麻也舍不得松口。豆腐嫩到无需咀嚼,舌尖轻轻一抵便化开,鲜味却久久萦绕。就着碗沿喝口汤,咸鲜中带着海鲜的甘甜,最简单的食材呈现出最丰富的层次。配一碗白米饭,豆腐汤浇在饭上,就是最满足的一餐。
常来的货车司机说,跑长途前总要来吃一碗。“这豆腐烫嘴,烫醒了瞌睡,也烫暖了肠胃。”他吹气的样子虔诚得像在进行某种仪式。李伯听了只是微笑,往锅里又添了几块豆腐。有上海来的美食博主追问秘诀,他搓着手说:“哪有什么秘诀,就是舍得花时间。”这锅豆腐从昨晚就开始准备,煨了整整八个时辰。
李伯的儿子在深圳开了五家沙县小吃,菜单上没有这道菜。“太费工,卖不上价。”儿子劝他别做了。李伯却日复一日守着这口砂锅,就像守着某种即将消失的契约。有老顾客搬家到省城,每次回来都要打包两份,用保温桶装着。“城里的豆腐,”他摇摇头,“没有这个烫劲,也没有这个耐心。”夕阳西下,李伯收摊前总会留一碗,放在隔壁阿婆的门槛上。这碗不卖钱的豆腐,成了老街里最温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