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记:铁龙穿山与远驿惊思》
暮春三月,江南已是杂花生树,我独向西北行。人说\"十里不同天\",未出潼关,先见风物殊异。上海站月台上汽笛呜咽,恍若为游子奏响离歌。此去兰州,非为寻幽访古,实乃久闻金城汤池之名,欲一窥其真容。
兰州城枕黄河而卧,铁桥横波,白塔凌霄,确是一派雄浑气象。然则最令我这沪上客诧异的,却是那远在七十里外的中川机场。世人皆知沪上有双翼——虹桥如燕,栖于城西二十里外;浦东若鹏,踞在东南四十五里。偏是西北僻壤,反教航空枢钮远遁山阿,此中况味,颇堪玩味。
某日向晨,我欲乘铁鸟南归。店家操着浓重陇音道:\"客官莫急,可试'绿龙'。\"细问方知,此地竟有动车直抵机场。站前广场上,那墨绿色车体蹲伏如兽,与江南高铁的银白流线大异其趣。车厢里飘着牛肉面香气,邻座老汉的旱烟袋在玻璃上叩出清脆节奏。
铁轮启动时,窗外黄土塬如翻动的史册。七十里路程,动车竟要啮啃半个时辰。忽忆及《陇西行》\"十里一走马\"之句,今人虽有了钢铁坐骑,到底难敌这陇坂迢递。有三两旅客抱怨班次稀疏,我倒觉这慢行正好——让江南来客细细咀嚼西北的辽阔。
途经某处山隘,忽见烽燧遗址。想当年戍卒望断天涯,而今铁龙穿山,云间瞬息往来。机场新建的玻璃幕墙映着祁连雪峰,传统与现代在此狭路相逢。值机柜台前,操各处方言的旅人川流不息,这远驿倒成了人间万象的展台。
归沪后,每见虹桥机场的航站楼,总想起兰州那孤悬远郊的航空港。距离之于西北,原是另种计量单位——要以驼铃、以马蹄、以铁轨重新丈量。今人常说\"天涯若比邻\",殊不知在这片古老土地上,时空自有其倔强的刻度。
愿诸君有暇时,不妨去西北走走。看铁龙如何驯服群山,听黄河怎样诉说沧桑。人生如兰州机场的跑道,纵使起点遥远,终将一飞冲天。